袁田嘉根本沒有聽進去兒子的懇求,光是鞭打已經解決不了心中的煩悶。

「還哭,跟娘兒們一樣,除了哭之外你還會什麼?既不會種田也不懂乞討,我養你做什麼……」語聲突然停止,鞭子也頓在半空中,帶著血絲的眼睛瞪著轉過頭來不知所措的袁福來臉上。

「爹?」袁福來不敢放下雙手站起身,怕父親的鞭子很快又會落下。

「對了!我怎麼會忘了?你這性子不但跟娘們一樣,連臉也生得跟娘兒們差不多,我可以把你賣給戀袖坊的人啊!」聽說戀袖坊只要貨色好,出的價錢可不少,他怎麼會忘記他這個兒子最大的用處呢?

戀袖坊?

袁福來不曉得戀袖坊是什麼,但光是聽到父親要將他賣給別人,一顆心便霎時落到谷底。

「爹,不要!不要賣了福兒,福兒會乖乖聽爹的話,別賣了福兒。」纖小的身子忘記要保護自己,衝到父親跟前跪下,流了滿臉的淚水懇求著。

「你以為你說了就算嗎?老子正需要錢,你可以幫我的也就這麼一點點。走!」袁田嘉毫不費力地拉起跪在地上的兒子,不顧他傷痕累累的身體還在淌血,扯著纖細的小手就往杭州城的方向去。

「爹,不要!求求你,孩兒不要!」另一隻小手扯著緊握自己手腕的大掌,用盡全力撥開粗黑的手指,身體向後拉動,不願意讓父親拉去賣了。

不過是六歲大的孩子,力量怎麼可能比得上大漢。村子裡的人都看到那可憐的孩子流淌著滿臉的淚,被父親拖去賣了。

***

八年後ˉ杭州城

說起朱玉棠這個人啊!在北方可說是連三歲小孩子都知道,尤其自從塞北地方的大豪赫連家莫名其妙沒落之後,朱家的名氣就更大了。

朱家目前的主事者就是朱玉棠,朱玉棠的爹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龐大的朱家全由老夫人一人擔起,直到四年前朱玉棠滿十八歲,才換手經營。

一開始本來有很多人認為老夫人不掌權,接任的人又太過年輕,便擔心朱家有沒落的可能;結果不到半年的時間,朱玉棠便打破這個說法,不但沒弄砸了生意,還將朱家的名聲提升到跟赫赫有名的慕容家相當。有人還可惜兩家經營的生意不同,要不然就可以看見一場精采的龍爭虎鬥。

「玉棠啊!你就這麼光明正大的來逛江南花街,不怕老夫人生氣嗎?」被朱玉棠逼來的劉慶笙扇子在臉頰旁邊搧啊搧的,就怕有人認出了他們兩人。

雖說他也喜歡逛花街,與朱玉棠又有相同的癖好,喜歡小官比花魁多,但是以前都是偷偷來逛,畢竟萬一給他孃親知道還得了。

北方的風氣不比南方,玩小官的事情若是讓人知道了,你的一生可以說是完了一半。因此杭州花街玩小官的北方大佬雖多,大多都是瞞著自己家裡的高堂父母與妻子偷偷來的,也有不少人習慣小巷。

小巷這個字眼只有內行人聽得懂,不懂得人就只知道公開的男妓院。許多怕秘密曝光的老手都會請中間人介紹平時與正常少年無異,事實上則是讓人包養的小官在自家家宅裡偷歡。由於這些小官住的地方多在巷子裡頭,因此就以小巷來稱呼。

「我的事眾人皆知,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娘?她只要求我別玩得過火,將小官帶回家裡就成了。」朱玉棠毫不在乎地說。俊美的臉龐有著北方人的粗獷,有型的五官充滿陽剛味;至於身材,修長高,在北方要找到比他高的人就已經不多了,更何況是在南方,站在知名花街中,他比所有人都要高上一個頭。

這也是劉慶笙閃閃躲躲的原因。逛花街的人都共同遵守著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即使在花街賣身的姑娘和小官也都清楚,客人的行蹤與身分是不能隨便洩露的,這關係到客人會不會再次上門;但是朱玉棠的身分太過顯赫,身高外貌又瞞不了有心人士,再加上那個連北方人都公認的封號──憐袖王爺,在他身邊想不出名都難。

不過每次想每次都覺得不公平。

同樣喜歡玩小官,為啥玉棠做起來就沒人反對?

「你說的地方究竟是到了沒有?」朱玉棠用力拍了一下身旁神遊四方的好友肩膀,差點就把人給拍到十里之外的地方。

這四年為了家裡的產業,只能在北方的花街遛達,好不容易事情都塵埃落定,自然該到這個以小官著名的大城來看看,所以他才會拖著劉慶笙一起來。

劉慶笙可是玩小官的能手,大部分的男妓院他都跑過,聽他說杭州戀袖坊的四大小官難得一見,才要他帶路。

「前面轉彎就是了,你沒瞧見一群人在那裡嗎?聽說戀袖坊多了一個比四大小官更棒的清倌,我還沒有機會一見;這次我帶你來,你一定要將大把的銀子砸下去,讓我有機會見見這位新來的小官兒。」

說到這裡,兩人已經來到人潮熱絡的戀袖坊門口,門口的一個客人聽見劉慶笙說的話,馬上笑著轉過頭來。

「你們說的是淚姬吧?那你們來得可巧了,坊裡的嬤嬤說淚姬今天要開菊呢!所以人才會這麼多,每個人都希望能夠標下淚姬的第一夜。」

「淚姬?」

「是啊!就是你口中說的人啊!淚姬才剛過十四,聽說本來十二就要讓他開苞的,是嬤嬤捨不得才多留了兩年。不過誰都清楚那不過是手法而已,之前的銀兩撈夠之後才開苞,當每個人都知道淚姬的名號之後,競標的人就更為可觀了。」

朱玉棠不是很有興趣,他比較偏好男孩子樣的小官,一個少年可以被稱為淚姬,想必跟大多數的小官一樣帶著女子嬌態,剛剛在門口他就已經看見一個外貌不差的小官,可惜臉上的胭脂令人覺得噁心。

「多謝兄臺告知,進去吧!」朱玉棠不想多聽,拉著劉慶笙的手就走進大門。

「啊!這不是劉公子嗎?一年的時間不見,樣子更俊挺了不少,旁邊這個美男子是您朋友嗎?」戀袖坊的嬤嬤是一個美麗的男子,約莫二十歲許的年紀還是能吸引人,可惜他臉上塗著朱玉棠討厭的胭脂。

「是啊!你可要多花點精神照顧,我們玉棠可是北方的大豪。」上這種地方想得到最好的服務,就必須亮出最有力的招牌。

戀袖坊的嬤嬤不愧是經驗老道的能手,一聽就明白了朱玉棠的身分,一雙眼睛難以掩飾地亮了起來。「原來是與慕容家齊名的朱公子來了,正好咱們四大小官因為競標的關係今天都有空,我招他們來陪陪兩位公子可好?還是兩位公子想參加咱們憐兒的競標?」

「你是說淚姬?」

「是啊!淚姬是外面的人給的稱號,憐兒才是名字。怎樣?您也對咱們憐兒有興趣嗎?」

劉慶笙正想點頭,朱玉棠的手已經揮開。「不用了,叫你們那四個最有名的小官過來就可以了,我對清倌沒興趣。」

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