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章 以勢壓人(第1/3頁)

作品:《紅樓如此多驕

書桌後,薛寶釵手裡捧著本詞集,將婀娜的身板挺得筆直,一雙美目專心致志的盯著眼前翻開的書頁,好似全副心神都被上面的內容所吸引了。

但若是湊近了細瞧,就不難發現她瞳孔發散,目光壓根就沒有聚焦在書上。

雖然薛姨媽已經極力隔絕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可寶釵是何等人?早在那雪堆上的‘亡妻’悼文被發現時,她就已經預料到自己必將淪為笑柄了。

現如今家中防範的越是森嚴,也就越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昔日在大觀園時,誰不知她是最愛惜羽毛的,便是極微小的事情也不肯落人話柄?

現如今卻莫名其妙成了市井笑談中的丑角……

這讓薛寶釵心中每時每刻都彷彿刀絞一般,但一來為了讓母親寬心,二來不願在旁人前露出窘態,她還要刻意裝出一副從容的樣子。

短短數日間,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

以至於她都不得不用更多的脂粉,去遮掩臉上的憔悴——要知道當初在大觀園裡,她慣以肌膚光澤細膩著稱,又不喜那些鉛華,所以向來都是素面朝天的。

這時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驚醒了怔怔出神的寶釵,她先若無其事的翻了一頁書,然後才抬頭看向了走進來的鶯兒。

自從那晚之後,鶯兒的立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然身邊人惱怒寶玉的所作所為,也大多轉變了態度,但鶯兒的變化卻明顯與別人不同。

薛寶釵心知她是誤會了什麼,但這種事情只會越描越黑,何況自從晴雯揭發告狀之後,她是萬不敢把林黛玉的事情洩露給鶯兒的。

“姑娘。”

鶯兒兩手捧著一封信,走到桌前邊遞給寶釵,邊解釋道:“焦大爺方才來了,還捎來了焦大奶奶給您寫的信。”

說著,又忍不住冷笑:“聽說寶二爺在焦家,因聽說自己住的是林姑娘曾經住過的院子,便每日哭喊什麼林妹妹——哼~前兩天還在哭那秦鍾,如今又哭林姑娘,這不等同是在……”

“好了,莫再提他。”

薛寶釵抬止住她的話,看著手上的信,眼中閃過些許疑惑。

史湘雲給自己寫信倒不奇怪,她如今月份大了,越發被婆婆徐氏拘束的森嚴,即便是離得再近也難成行,所以前天聽說寶玉鬧的那一出,就曾寫信來寬慰自己。

可問題也就在此,她前天才剛寫了信來,現如今怎麼又有書信奉上?

且還是焦大哥親自送來的?

想到那晚焦順的‘坦白’,薛寶釵隱隱有所揣測,等拆開信過了一遍,果不其然,這信雖是打著史湘雲的名頭,實則卻是林黛玉在邀約她續寫《霸王別姬》的故事。

倘若不知道林黛玉如今的處境,單只是看到這封信,薛寶釵說不定會誤以為林黛玉是在故意嘲諷自己。

但現如今一個隱姓埋名做了外室,一個求仁得仁成了笑柄,同是天涯淪落人,又有什麼好猜忌的——在重感情的林黛玉看來,薛寶釵如今的處境遠不如自己;但在注重名分的薛寶釵看來,兩人的處境卻只在伯仲之間。

所以看罷這信,寶釵更多的是悵然若失,什麼木石前盟、金玉良緣,如今回過頭去再看,除了荒誕滑稽之外,竟隱隱像是一種詛咒,而這詛咒之源,自然非賈寶玉莫屬。

她忍不住又暗暗幻想,如果當初自己選擇了焦順,將寶玉讓給了林黛玉,現如今兩人又會是何等境地?

“姑娘、姑娘?”

這時鶯兒的呼喚再次打斷了她的思緒,抬頭便聽鶯兒又道:“還有一樁事,方才大奶奶和三姑娘來了,說是宮裡娘娘頒下賞賜,又說這次回家省親,一是探望身體不適的老太太,二來就是要見一見剛過門兒的新媳婦。”

寶釵聽了頓時眉頭緊鎖。

這話聽著親切,實則暗藏施壓的意思。

原以為寶玉做出那樣的事情,榮國府合該放軟身段才是,誰成想……

自從嫁給寶玉之後,她也已經不是第一次承受壓力了,每一次她都不得不選擇進行一定程度上的妥協,這也讓她在重回榮國府後,無時無刻不處在壓抑當中。

為此,一股名為‘不甘’的情緒也在寶釵心底逐漸積鬱——她是會審時度勢顧全大局不假,可憑什麼每次都是她委曲求全?難道說顧全大勢,便要被人仗勢欺壓?!

而現如今賈元春的施壓,無疑讓她心中的不甘達到了頂點!

她攥緊粉拳輕咬貝齒,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道:“替我去告訴太太一聲,就說我下月初便回榮國府。”

即便是不甘到了頂點又能如何,賢德妃的施壓仍是她現階段不敢違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