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化險為夷

作品:《圍棋血風錄

隨著棋局進行,外面的雨勢又大了起來。就像是棋盤上的激戰攪動了天上的風雲,一時間電閃雷鳴,狂怒不止。

而幾人的心神全在棋盤之上。黑與白的激鬥猶如萬馬奔騰,比這風雨又駭人十分。

胡氏父子本擬好好嘲笑顧墨白一番,看到這時,都已經被接連不斷的妙手帶入了另一個世界,不由得心蕩神馳。

左邊的戰鬥終於被顧墨白所掌控,他藉著拐頭出去的巨大威力,把左上黑子做成了打劫活。這麼大一塊棋只能靠打劫求生,實在是苦不堪言。

對於顧墨白找的劫材,趙兩峰不敢再應,趕緊消劫成活。

這可苦了下方黑棋。顧墨白在下方連下兩手,本就不活的黑棋已是岌岌可危。他還在黑棋要害上刺了一手,這是去眼的要點,只要黑棋一接,整體只剩下一隻後手眼,生機渺茫。

趙兩峰左右為難,最終只能壯士斷腕,棄掉下方四子,將殘子逃出。當他打吃斷點一子時,白棋又大大方方地反打棄子,黑棋吃掉一子也是假眼,反而讓白棋的出頭更暢。

以趙兩峰的實力,也只是略遜於顧墨白,原不至於被攻得如此狼狽。只是他今天一開始便小看了顧墨白,把大勢走差了。後面因顧墨白的妙手亂了陣腳,又把他的實力估計得過高了些,心中十分氣餒,下出的棋也漸漸失去了生氣。

顧墨白的進攻所重的不是一擊制勝,而是持久,長時間把對方按在砧板之上,逼得對手處處出讓利益,他便可不斷積累勝果。這是他從蘇揆之的棋裡學來的戰法。他長攻不懈,終於使黑棋應對不暇,右邊的一塊黑棋來不及補活,被白棋完完整整地吃了下來。

有趣的是,最後吃死黑棋的一手,下的是遠遠的二路喉。顧墨白算清,只要讓對方二路扳成為後手,便已是死棋,因此補在了最外面,對外圍的影響最大。

一般殺棋,都是要靠近身搏殺,顧墨白這麼遠遠地一補,黑棋竟已回天乏術。這對趙兩峰心理的衝擊是巨大的。

趙兩峰又長考了好一會兒,突然宣佈“我輸了。”

顧墨白長出一口氣,彷彿從生死線上掙脫回來一樣。再看胡氏父子,似乎還身處迷局之中,尚未回過神來。過了好一會兒,胡清澤問“最後這手喉什麼意思?”

趙兩峰給他擺了一下區域性的變化,本來黑棋留有一個打劫的手段,要藉助二路的扳虎,而顧墨白提前下在了擋的位置,把黑棋的扳防住了,裡面就成了淨死。胡氏父子這才恍然大悟,一時說不出話來。

顧墨白說“我想請師父來給複復盤。”

胡瑁沒說話,倒是胡清澤點點頭,進內廳將謝春霖請了出來。兩位棋手把棋子收起來,開始重新探討。

這盤棋下了一整夜,等到棋局終了,雨也停了,天色已略略白。

謝春霖已經知道了結果,卻對兩人的下法很是好奇。兩人一手一手擺去,說是覆盤,其實是在向謝春霖請教,想聽聽他對這局棋的意見。

看到開局時趙兩峰扳死一子,就轉去右下角騷擾,謝春霖連連搖頭說“這裡侵角見小,自身還有好多毛病沒補,將來被對方扭斷,味道很多。”趙兩峰一驚,實戰中自己確實是這裡吃了虧。可是從棋形看黑棋似乎已經很充分了,他卻一眼就瞧出這裡不乾淨,感覺之敏銳比自己高出甚多,不免有些駭然。

等到顧墨白施展手段之時,謝春霖倒沒說什麼,只是連連點頭微笑。他見顧墨白的棋力比擂臺賽時似乎又有進步,這多半是學習《石室仙機》的成果,心中大為欣慰。

而到了攻擊下方黑棋時,黑棋無奈棄掉四子,謝春霖馬上說“這裡不對啊,白棋形狀薄弱,利用很多,應當粘上整體作戰,怎麼甘心直接棄子呢?”

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無不大驚。大家都以為黑棋只能棄四子趕緊出逃,如果接回四子,被白棋封頭,想在狹窄的空間裡做活十分不易。就連顧墨白也是這樣想的,完全沒考慮黑棋有可能整體活棋。謝春霖這個意見,氣魄之大,力量之強,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顧墨白和趙兩峰趕緊沿著謝春霖的思路往下思考,胡氏父子卻不以為然。胡瑁說“這裡不跑,被封進去不就死了嗎?我就不信這麼狹窄的地方還能做出兩隻眼。”

謝春霖微微一笑,拿起棋子在旁邊一夾,再看白棋右邊有緊氣二字頭的味道,左邊又要被黑棋的死子利用,各種缺陷全部暴露了出來。黑棋憑藉眾多先手,想成活並不難。

胡清澤不明就裡,還擺了幾招,都被謝春霖輕鬆化解,這才心服口服,道“看來確實殺不掉啊。”

趙兩峰領教過顧墨白的實力,已是大出意料。沒想到謝春霖看上去年老氣衰,隨意指點,都是棋局關鍵所在,棋力之強更是匪夷所思。所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天他算見識到了。胡氏父子看了這些棋,也心中歎服。他們以前看過顧墨白和胡潤溪的對局,不覺得顧墨白有何厲害,心中好生不服。可今天看到兩個人的棋力,遠遠出他們的想象,恐怕之前的猜想也並非實情。下棋之人,終究要透過棋盤上的交流,才能真正地互相瞭解。經過此番對弈,胡趙等人對顧墨白的看法已經悄然生了變化。

謝春霖一直看到最後,又對幾個區域性提了些看法。誰也不敢再懷疑他的權威性,全都在用心體會著他的圍棋智慧。

覆盤完畢,趙兩峰起身向謝春霖抱拳道“多謝謝掌門指點,趙某受教良多。今天這局下完,方知我久居山中,已成了井底之蛙,不知道真正的高棋竟高明到這種程度。看來我們的種種猜測,多半有所誤差,之前的恩怨,還是暫且不論為好。”

謝春霖道“我們有言在先,既然顧墨白贏了,就當放我們師徒離去。”

趙兩峰道“既然說好了,我們當然不會食言。”說著又看了看胡瑁。胡瑁還有些不情願,但也無計可施,只得說“那就請二位自便吧。”

師徒二人不敢稍留,生怕有變,趕緊收拾東西,套好馬車,離開了賭棋山莊。

此時天色已明,一輪紅日噴薄而出。他們順著莊前的小路往前走了一段,終於找到了昨天走岔的地方。再沿古道往前走不遠,便到了一個村子。二人又困又餓,已經無力趕路,趕緊找了一處大院投宿。不成想,正碰到了昨天同路的幾位客商。他們休整了一夜,正精神飽滿地準備出,見到顧墨白便問“你們昨天到哪兒去了?風雨交加的,我們沒留神,竟讓你們在半路走散了。”

顧墨白道“我們走岔了路,誤打誤撞地到了附近一個山莊,沒有休息好,今天怕是趕不了路了。”

有村民聽了道“那山莊叫賭棋山莊,平時從不讓客人留宿,沒想到竟留了你們,你們好福氣啊。”

顧墨白苦笑一聲,心想,這回我們可是倒了血黴。

那幾位客商道別後便上路了,師徒二人吃了點東西,各自租了個房間休息。第二天養足了精神,才重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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