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風雨如晦

作品:《圍棋血風錄

師徒二人出了雙崗鎮,只半日就到了新安。謝春霖似乎並不著急,他讓顧墨白找個地方落腳,當天就不再趕路了。

以前謝春霖雖然對他很親切,但他總有一絲陌生感,覺得他的態度有一半對的是之前的顧墨白,而非自己。自從學習《石室仙機》以來,他經常和謝春霖獨處,感覺和謝春霖的距離大大拉近了。加上謝春霖的圍棋思想博大精深,令他十分敬佩,漸漸對他產生一種亦師亦父的感情。

閒談中,謝春霖也曾提起,一開始對顧墨白的圍棋並不抱希望,只打算讓他在道場裡管些日常事務,好安身立命。以他過去的圍棋水平,這輩子都很難定上九品。可他忠厚,孝順,與人和善,就算當不上職業棋士,仍然是個好孩子。沒想到他突然開竅,展現出了驚人的棋才,以至有了今天的成就,實在讓人喜出望外。他說“古人云厚德載物,看來絕非虛言。只要一個人守住了根本,本立而道生,自然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

顧墨白暗自好笑,這其中的變故他也沒法解釋。不過,聽到謝春霖為以前的顧墨白規劃人生,不禁還是有些感動。他想,若是自己沒有穿越,顧墨白還是以前那個笨笨的乖孩子,或許謝春霖會更喜歡吧。自己雖然棋力更強,但人品未必及得上以前的顧墨白忠順。自己下彩棋受過罰,偷學了別派秘譜,失戀時候自暴自棄,對真心真意的女人又疑心重重,要是讓以前的顧墨白活成自己這樣,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呢?

師徒間的談話除了偶爾會轉移到自身,大部分還是關於圍棋。只是具體棋譜談得少,棋理談得更多些。謝春霖曾對他說“要成為一名大棋士,就得從圍棋的範疇裡跳出來,到更廣闊的‘道’的範疇裡來看圍棋。若沒有這樣的眼光,無論算路如何精深,技藝多麼純熟,也不能稱之為大棋士。”

謝春霖多次講到《棋經十三篇》。有一次,他引了其中一句“與其戀子以求生,不若棄子而取勢”,說道“善於棄子是增強棋力的要秘訣,很多變化看似以走入死衚衕,但若有了棄子的思想,稍加變通,就能轉危為安。實戰中,強手往往不願被人牽著鼻子走,而擺脫糾纏的最佳辦法就是棄子。”講解一番後,他馬上談起了霍九思勝蘇揆之的那局棋。霍九思就是貫徹了這句棋理,才下出了名局。

還有一次,他提到“與其無事而強行,不若因之而自補”,馬上又以蘇揆之的著法來印證。像這樣融會貫通,旁徵博引,若非對圍棋神領意得是無法做到的。

這樣的講解讓顧墨白受益匪淺,他平時少有機會聽謝春霖這樣大段的論述,現在機會難得,他一句話都不捨得漏過,有些思想還要獨自玩味半天。

師徒在新安稍作休息,第二天就上了官道。一上官道,路程就順利了很多,車也提了上來。沒過幾天,他們就進入sx省界。

進陝西不久就是潼關,舊時有“天下第一關”之稱,谷深路險,山高崖絕,果然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

這幾日連降大雨,路上泥濘難行,等到了潼關中一段叫做“五里暗門”的地方,只剩下一條羊腸小道,可通一人一馬。顧墨白忽見路旁立著一塊木牌,便停下馬車,湊近去看,只見上面寫著“因連日大雨,前方山體滑坡,道路被巨石阻斷,請來往客商繞行別路。”

顧墨白暗道不好,趕緊告訴謝春霖。謝春霖說“你看看牌子是誰立的,上面有沒有日期。”

顧墨白再走近觀瞧,現落款是華陰縣衙,日期是兩日前。

謝春霖道“這裡是陝豫之間必經要道,官府定會加緊搶修,這兩日說不定已經修好了,咱們再往前走走。”

兩人又往前行了幾里,這回眼見為實,道路果然被巨石堵死,有批勞工正在施工。一旁還有三四撥客商帶著車馬,也被堵在了半路,正在愁眉苦臉地商量對策。

顧墨白湊上前去,向勞工的頭頭打聽,那頭頭說“前面堵了老長一段,縣裡動了三波人來疏通,可看這規模,至少還得再幹三五天。”

顧墨白急道“難道還要等三五天才能通行?可還有別的路走?”

頭頭說“這一帶自古就是天險,好走的路就這一條。若是繞向南面山中,還有一處隋朝時的舊關,尚可通行。只是這一繞也得多花一兩天的功夫。”

顧墨白和謝春霖略作商議,覺得在這裡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繞行更快些。顧墨白問頭頭“若是走那道舊關,路上可有客棧歇腳?”

頭頭說“那路上人太少,客棧是不會有了,不過有兩個村子,你們可以找村裡的富戶借宿。”

幾個商人也湊過來問東問西,似乎都打算繞行。顧墨白索性多等一會兒,想和他們搭個伴。

果然,他們幾個問完之後,紛紛收拾車馬,準備出。顧墨白走上前去向他們道了辛苦,說“幾位若是打算繞行,荒郊野嶺的,不如大家結個伴,路上好有個照應。”

那幾位客商想是常年趕路,說起話來很是豪爽,道“小兄弟,我們車上有貨,走得慢,你要不嫌棄就隨我們一起。”

顧墨白大喜,跟謝春霖說了,謝春霖也同意,他們便尾隨在商隊後面,慢慢行去。

這條路果然比官道更加難走,路上雜草碎石極多,馬車根本走不平穩。謝春霖只好從車裡出來,跟顧墨白並排坐在趕車的位置上,還略微好受些。

行到半路,西邊的天空漸漸黑了。幾位客商經驗豐富,都道“不好,怕是要下大雨,大家趕緊找地方避雨。”

一行人趕緊加快度,拼命向前趕去。不多時,天空已經黑成一片,如同夜晚,四周陰風慘淡,令人不寒而慄。顧墨白開始還能看到前車的輪廓,緊緊跟在後面。可路上顛簸幾下後,車放慢下來,再找前車已經不見蹤影。他心中焦急,不停鞭打著馬匹,追了好一陣,依舊不見人。

謝春霖忽然拉住了他,道“莫慌,你看那邊。”他用手一指,只見遠處出現了幾點燈光。有燈就是有人,顧墨白心中稍定,這才想起車上有油燈,趕緊點著,掛在了車上。雖然照明範圍有限,但心中恐懼大減,師徒二人辨認著道路向燈光行去。

沒走出幾步,大雨傾盆而下,他們趕緊撐起了傘,但身上很快就溼透了。這一段路看起來近,走起來遠,好不容易才走到近前,原來前面是一處莊園,那燈光是大門外點的兩個燈籠。路旁有一塊石頭,上面刻著幾個字,乃是“賭棋山莊”。凡是職業棋士都對“賭棋”兩個字有些忌諱,顧墨白還在上面吃過虧,更是心中不快。可形勢如此,由不得他們選擇,只能先進去避避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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