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禁閉

作品:《圍棋血風錄

夜晚的內廳燈火通明,這也是道場裡少有的事。謝春霖和霍九思在前方就坐,內弟子們列立兩旁。顧墨白、石俊、陳淳三人心中有鬼,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胡潤溪說“師父,是不是真有其事,您一問便知。”

謝春霖問道“今天把你們三個人叫來,只為問你們一件事。今天是不是去了鎮上的棋館?你們要從實招來。”

顧墨白知道,既然擺出這麼大的陣仗,肯定是被人現了。與其狡辯,還不如直接承認來得痛快。便回答說“弟子不敢欺瞞師父,確實去了。”

“你們去幹什麼了?”

“弟子去……弟子……”顧墨白猶豫片刻,看了看石俊和陳淳。兩人衝他微微搖頭,似乎讓他不要招認。顧墨白一想,畢竟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便說“弟子今日下山途中,一時技癢,想找人下棋,看到有棋館,也沒多想,就直接進去找人下了兩盤棋。”

胡潤溪大叫道“好你個顧墨白,當著師父的面都敢扯謊!你下彩棋的事都被陳五昌師弟看到了。”

顧墨白聞言渾身一凜,心想這又不是什麼難查的事,不管自己再怎麼抵賴,到時候找棋館一問便知,這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了。便說“弟子知罪,弟子確實和人下彩棋來著。不過下棋的只有我一人,和他們兩位無關,請師父不要錯怪了他們。”

謝春霖顫抖著說“你……你……你把前因後果都招出來。”

顧墨白說“弟子們今天去鎮上,聽說有一處書市,便進去轉了轉,看到了幾套難得的棋譜,可是索價太高,我們買不起。出來以後,看到有棋館,我便想出了下彩棋賺錢的主意。書是我想買,棋也是我下的,下了兩盤,賺了幾兩銀子我沒細數,後來買書時全花光了。”

謝春霖長嘆一聲,指著顧墨白說“你好糊塗啊!既然已經招認,那便依門規行事,道場弟子與他人下彩棋,當逐出師門。石俊協同顧墨白犯案,取消本次種子資格,勞動改造一個月,其間不準下棋。陳淳師侄我們這邊不便落,待我寫信給梁翁,讓他處置吧。”

一聽這個處罰,顧墨白登時嚇傻了,他沒想到下彩棋會被判處逐出師門這樣的極刑。立刻磕頭不止,連聲求饒道“弟子知錯,弟子不知門規森嚴,一時間犯了糊塗,師父怎樣責罰都可以,但請收回成命,別把弟子趕出去。我自幼在道場長大,出了道場舉目無親,您要是把我趕出去,我可怎麼生活啊!”

見他說得聲淚俱下,大家都有些不忍。幾名內弟子也跪倒在地,說“師父開恩,看在他是初犯,請師父饒過這次吧。”

謝春霖道“門規不嚴,豈能服眾!各位不必再說了,今日之事,都是他咎由自取,也怪我平日縱容過度,眾弟子應引以為戒,切莫重蹈覆轍!”

石俊哭道“師父,這事怪我沒有攔住他,您重罰我吧,只求別把墨白攆出去!”

就連姜志遠、董宜賓、杜奕可等高品弟子也求情道“師父不看別的,就看在他入門日久,師徒情深的份上,也應饒恕他一次。”

霍九思倒不緊不慢地說“師兄將顧墨白逐出師門,原是正理。可您別忘了一節,顧墨白一個多月前剛剛失憶過,之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這一個月來,又有誰跟他講過門規嗎?這原本是我們的疏忽,不能全都怪他。石俊!顧墨白失憶後,我曾囑咐過你,好生看著他,你卻帶他去下彩棋,此事罪責不小。改造期間,你要好好反省。至於顧墨白,雖然罪責重大,但仍有可恕之處,處以極刑,稍嫌嚴厲,不如降一等吧。師兄意下如何?”

謝春霖何嘗是真想把顧墨白攆出去,只是苦於門規,不得不如此。聽霍九思這麼一說,他倒有了臺階,便說“師弟說的有理。顧墨白既有失憶的情節,確實應該降罪一等。那就改成禁閉一個月吧。”

眾弟子都說“師父聖明。”只有胡潤溪悶悶不樂。他滿心盼著將顧墨白逐出師門,一看這事有緩,心中忿忿不平。可他見內弟子們意見一致,再加上霍九思幫腔,自己勢單力孤,料想難以拂逆眾意,只好咬咬牙,把委屈嚥進了肚裡。

一場風波,就這樣落下了帷幕。

三人回到宿舍,不免一陣長吁短嘆。顧墨白還不明白關禁閉是什麼意思,石俊跟他解釋道“咱們後山絕頂有一處斷雲崖,人跡罕至,是弟子們思過的地方,只有反了大錯的弟子才會被送到那裡。所謂關禁閉,也就是把你一個人放到斷雲崖上。那裡沒有屋舍,生活條件極為艱苦,聽說在上面過得跟野人一樣。你一定要多帶棉被衣服,不然可熬不過去。這一個月,你可要受苦了。”

陳淳見兩人受罰,心中十分內疚,把自己存的點心、小吃、水果、酒水等盡數送給了顧墨白。石俊又給了他兩條毯子。兩人幫著顧墨白打了一個大大的包裹,生怕他在山頂難以維持。這一下就忙到了天色微明。

還不到早飯,就有兩名弟子來到宿舍,押著顧墨白離開了道場。他們一路往白雲峰頂爬去,足足爬了一個時辰,最後終於從一條崎嶇小路爬上了峰頂。路口有一道柵欄,已經被鎖上了。待在這裡,無異於關進了一間天然的牢房。兩名弟子們囑咐他,千萬不可擅自下山,否則又是嚴重違規之事。他們還一個勁抱怨“明明是你犯錯,還得連累我們每天給你送飯,我們又招誰惹誰了?”

這裡果然如石俊所說,沒有任何屋舍,連個小窩棚都沒有,只有一個山洞可以暫避風雨。山頂之上,氣溫很低,霧氣又重,到處都沾著溼乎乎的水氣。現在是夏天,若是冬天,恐怕還要加倍艱苦。山頂空間不大,又被岩石圍堵,能自由活動的只有周圍的彈丸之地。

顧墨白雖然帶了被褥毛毯,可山洞裡都是裸露的岩石,即使墊了厚厚的一層也咯得難受。他四處轉了轉,折了些樹枝,又拔了些草,在地上先墊了厚厚的一層,再把褥子鋪上,才勉強可以睡人。

收拾好以後,他在床褥上坐下,開啟包袱,從裡面翻出兩本書,正是《無心譜》中的兩冊。關在這裡,似乎並不禁止帶書,他便隨手拿了幾本。翻開棋譜,他輕聲嘆著氣,說道“書兄啊書兄,我為了你才遭此大難,但願你物有所值,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心血。”

山上待著無事,顧墨白便開始天天做死活題度日。以前有死活題,他也常常靜不下心來鑽研,現在受環境所迫,倒幫他下起了功夫。以前一天做兩個小時的題,他就頭昏腦漲,可現在,他一天可以花十五個小時研究。有道是,業精於勤荒於嬉,只要下足了功夫,自然進步飛快。顧墨白自己也有體會,做來做去,計算度和精度都有了不小的提高。多虧這套書題目精妙,變化無窮,若是普通的書,一天之內也就看透了。可《無心譜》裡的題目,每道題都要花很長時間研究,有了這樣精妙的題目,才能激他提高能力。

他又想起了石俊,這次能免於開除,少不了石俊的幫助。石俊被罰去勞動,一天到晚應該十分忙碌,恐怕沒有辦法像自己這樣還有時間研究圍棋。他好不容易爭得一個種子名額,卻又遭此處罰,這次的定品怕是又要泡湯了。相比起來,自己能塌下心來專攻死活,倒成了一種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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