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8 千古之恥(一更)(第1/2頁)

作品:《嬌華

龍椅被遮以絳墨色龍章輯絲緞布,以十六根長擔上下左右架住,二十多個宮衛合力,將龍椅從安放了三百年的太央殿裡抬了出來。

宣延帝上了龍輦,龍輦寬闊空敞,宮燈明亮,暖香清幽,南宮皇后端坐其中,一身湘鸞鳳翔方雲深青色長衣,未著冠,未上妝,飾只有一支珠翠牡丹銜珠,面龐素淨。

宣延帝撩袍坐正,望著前方,淡聲說道:“龍輦當配冠服,皇后這身簡素衣著,禮制呢。”

南宮皇后面淡無波,說道:“禮已崩,樂已壞,禮制,是什麼?”

“皇后,在譏諷朕?”

“本宮不敢。”

宣延帝冷冷一笑:“你以為,朕不會心痛嗎?”

“是嗎?”南宮皇后說道,“陛下的心痛,其實痛與不痛,也就如此。”

“放肆。”宣延帝眉頭一皺,語聲變厲。

南宮皇后也笑了,她轉目望向車窗,簾子是垂著的,宮燈之下,緙絲綢布細膩柔美,是當朝最精緻的工藝,繡著騰飛的祥雲。

她沒再說話,能說的,早已在他耳邊說夠了。

有什麼用?

大臣們五人一輛馬車,車馬在皇室勳貴之後,他們被與家眷隔開,四周護衛人數要更多。

現在大臣們坐在馬車裡,已算寬敞的馬車因人多而顯得逼仄,車內昏暗無光,藉著外邊的火把能夠幽幽看清彼此的臉。

誰都沒有說話,因為外頭都是耳朵,而且也不知能說什麼,幾日沒有好好休息,他們現在凍的腿麻手僵。

不知過去多久,聽得遠處內侍尖銳刺耳的聲音高高響起,數個年歲已高的大臣沉痛的閉上了眼睛。

車隊緩緩出,一輛一輛輪來,車輪傾軋過霜雪,微微顛簸著。

不同於其他朝臣,虞世齡臉上神情頗為輕鬆自在。

他抬手掀開簾子,望著外邊,整齊劃一的禁衛軍面無表情,馬蹄踏在雪地上,那一簇簇火把的光,將雪地映做橙色。

東城宮門去往舉央城門的道路全被肅清,那些紛亂未離去的百姓們站在路旁巷道里,望著浩浩而來的車馬,瞪圓了眼睛。

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寒夜,這是幹什麼,這是要去哪?

“皇上!”人群裡邊有人忽然伸手指向長隊裡的一輛車,又叫道,“那是皇上!”

六馬牽引的龍輦寬而大,富麗明煌,奉車都尉坐在車輦外,形容威武莊嚴,其下長板各坐六名輿馬司階,目不斜視。

有人跪倒在地,高呼“萬歲”,旁人受了影響,也一併跪下,漸漸的,磕頭在地的人越來越多,有高呼萬歲的,有大聲問皇上是怎麼回事的,也有問請皇上做主的。

有人跪,便有人不跪。

他們抱著懷裡的包袱,愣愣的望著馬車。

驚嚇了一日,如今再見這龐然長隊,他們說不出話了,似乎那柄高懸的滅世利劍,終於斬落了下來。

舉央城門內有一條開闊的江河,是長明恆山的安河支流,淌過京都。

百年前擴城時,將城牆外移近三十里,將這段江流留在了京都東北,謂其兆安河。

兆安河共三座大石橋,大雪將兆安河封凍為鏡,百姓們聚在大安道江邊,被京衛隔在身後,望著遠處而來的燈火。

江風浩大,吹得人瑟瑟抖,隨著燈火而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也在傳來。

夏昭衣盤腿坐在江邊酒樓的飛簷上,身形隱在黑暗中,居高臨下,看著越來越近的火光。

“真可笑。”她很輕很輕的說道。

一國之君,棄城而逃,千古之恥,還要這般聲勢浩大,奢靡鋪張。

你是在跑路,還是在慶功?

大安長街外的一條衚衕裡,一匹駿馬朝這邊奔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