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生啊！大學生有前途啊！”大叔一邊咀嚼著花生米一邊讚歎道。

“還是上學好啊！”旁邊的胖小夥笑著說道，“後悔當時沒好好唸書，現在我連工作都找不著，呵呵！”

“咦？剛才我聽你們嘮嗑，你不是說你在上海的一家工廠上班麼？”海晨問道。

“呵呵，那是一個禮拜以前的事兒了。自從今年十一月開始，我們的工資就開始下降，到這個月才給我了兩千多塊錢，剛完錢沒幾天就讓我回家了。”小夥子嘆氣道。

“嗯，兩千塊錢是挺少，尤其是在上海這種地方，不過你們老闆也夠好的了，最起碼炒你魷魚前沒拖欠你工資。我的燒烤店就在寶山區的工業區裡，欠工人好幾個月工資的老闆有的是。唉！美國金融危機這才出來幾個月，我跟前那幾家做外貿的企業，光景就大不如從前了。”大叔說道。

“嗯？金融危機？”海晨瞪大了眼睛看著大叔。

在他的印象中，像這些做小買賣或者打工的人是絕對不會關心國際經濟與政治的，所以當“美國金融危機”這個專業名詞從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叔嘴裡蹦出來的時候，還是讓他有些驚訝。

“叔，您知道美國金融危機？”海晨驚奇道。

“怎麼不知道！因為金融危機，好多家工廠的效益都不行了，還有幾家直接倒閉了。去年一年，工業園區裡每天從早到晚都是人，還有車，各種來提貨的大卡車，哎呀媽呀，排那麼老長的隊，都看不到頭。我家燒烤店的買賣那真叫好啊！比現在好做多了。去年夏天的時候，我們兩口子天天得從下午一直忙活到第二天早起，一宿都不帶睡覺的。下了夜班的年輕工人一波接一波地來，好多人來了都沒有地方。”大叔的臉上洋溢著喜悅之情，就像喝了一杯多年陳釀的老酒一般，回味無窮。

“對！對！去年我們廠的效益也非常好，我的工資照比前年幾乎翻了一番。天天活多的幹不完，當時老闆還讓我們多介紹老鄉到廠子裡上班呢！”旁邊的胖小夥附和道。

“唉！誰也沒想到從今年九月份開始，形勢就開始不好了，明顯感覺到我門口那幾個廠子裡的工人少了不少，生意一下就不好做了。”

大叔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往年我都是臘月二十七八才坐車回東北。去年太忙，連家都沒回去。沒想到今年生意不好做，小年沒到就早早關門了。再說都忙了一年了，我也該好好歇一歇了。”

胖小夥問大叔道：“明年你還回上海嗎？”

大叔喝了一口啤酒，撇了撇嘴道：“不知道呢！這次回老家過年，也是為了跟家裡的親戚們交流交流。我們家親戚在哪兒的都有，bj的、廣州的、深圳的、海南的、西安的，看看他們有什麼好路子沒。”

海晨盯著大叔，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你要是上星光大道唱大花轎，肯定比現在過得好！怎麼說還不弄它個月冠軍玩玩？”

小夥子搖了搖頭道：“我也琢磨著上哪兒去呢！上海肯定我是不回來了。我媽說年後讓我跟人學一門手藝，理啦烹飪啦什麼的都行，然後自己開個店，省得總被老闆炒魷魚。”

大叔在和小夥子嘮嗑的時候，總時不時地瞅一眼海晨，有時候就是直接對著海晨說。大叔這樣做無非是想讓海晨也加入進來，大家一起嘮嗑熱鬧。

海晨當然知道大叔是什麼意思，但他要務纏身，上車之前已經制定了火車上的複習計劃，實在是抽不出時間侃大山。所以他只是偶爾報以微笑，並不參與他們的談話。

“無錫站到了啊！無錫站到了啊！有在無錫站下車的旅客抓緊時間下車！”列車員一邊用鑰匙鎖著廁所門一邊朝車廂中大喊。

海晨看了一眼手錶，車已經開了將近兩個小時了，而自己還沒有開工呢。他剛才之所以不好意思掏出書來做題的另一個原因，是怕對面的小夥子和大叔覺得他裝清高，裝文化人。

時間在流逝，the deade is g up！

“管不了那麼多了！”

海晨一咬牙，猛地站起身，從行李架上取下書包，將政治複習全書和理論力學歷年真題擺在了旁邊的座位上。

“大叔，我後天就要考研了，時間有點緊，我現在得看書了，不好意思啊！”海晨帶著一臉歉意地說道。

李健曾說過，海晨是他見過的最實誠的人。沒錯，海晨就是這樣實誠——在火車上本來就是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哪有要通知別人的道理？但海晨就是這樣做了。

“啥？考研？啥是考研？”大叔眨巴著眼睛問道。

“哦，就是考研究生，碩士。”海晨笑著解釋道。

“啊！研究生厲害啊！”

大叔一聽“研究生”這個詞，立馬讚不絕口。他馬上開始清理桌子，將空啤酒罐和廢包裝袋摁到鐵盤裡，再把鐵盤放到座位下面，然後又把桌上那一大堆吃的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對海晨說道：“來，把書拿到桌子上看！這兒有地方！”

一股暖流迅湧遍海晨的全身，大叔真是基本國策“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堅定實踐者。

“以後如果我達了，如果還能再碰到這位大叔，我一定盡力滿足他的要求！”海晨想。

他連說了好幾聲“謝謝”，然後攤開理論力學專業課歷年真題，開始認真研究起來。

這套真題，是他從海軍科技大學研招辦秘密訂購的。為了不被同學看見，當時他在郵局寫匯款單的時候，特意將收件地址寫成他一個建工學院老鄉所在的第六公寓，收件人姓名也填的是他老鄉的名字。他這個老鄉成天沉默寡言，就知道在寢室裡玩《大話西遊》，從來不打聽別人的事。海晨提前給他老鄉打過招呼，讓他在六公寓門衛室看到郵件後第一時間通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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