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老爸一口將杯中酒飲盡，輕嘆了口氣。

老媽雙臂交叉在胸前，撇著嘴沉默著。

海晨原本只是想拿出錘子來讓爸媽樂呵樂呵，沒想到卻弄成這個樣子。

海晨忽然想起方維來。他很驚訝，面對一把錘子，方維和自己的爸媽竟然能想到一塊去，能想到未來的前程，可是自己卻想不到。

“媽，又不是非得去船廠，還可以繼續深造嘛。考研、讀博，都可以。”一陣沉默過後，海晨寬慰老媽道。

老媽問道：“那研究生畢業了都能幹什麼，能去哪裡？”

“當然是研究所了，去研究所搞科研。除此以外還可以留校當老師。”海晨道。“不過現在留校的都要博士。”

老媽繼續問道：“還能去哪裡？”

海晨撓了撓頭，說道：“還可以進船廠。”

老媽白了他一眼，道：“都讀了研究生了，還進什麼船廠？我看留校當老師或者去研究所就挺好，你還是繼續讀書吧，讀研究生，媽還供你。”

海晨“哦”了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飯，一邊吃一邊想著心事。

透過今天的這番交流，海晨才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前途問題。如果母親不提這碼事，他還會樂呵呵地把玩兒那把自制的錘子呢。海晨就是這樣一個人，如果沒有別人點醒，他是不會往長遠裡想的，只會等到屎攆屁股門子的時候才琢磨對策。

而隔壁寢室的方維，早在海晨還饒有興致地在車間裡打磨鋼板的時候，就已經在考慮自己未來的出路了。不過對於他來說，考慮歸考慮，卻沒有自己選擇的餘地，因為學校和專業都是他的家人做的主張，他沒有辦法。

海晨想不明白，既然方維不喜歡這個專業，他家裡人為什麼還給他選。直到大二快結束時，他才恍然大悟，不過這是後話。

吃完飯，海晨的父母在廚房洗鍋，海晨則坐在自己的小屋裡呆。他拉開抽屜，將當年報志願時的那本《高校報考指南》翻了出來。看著這本開大小、已經卷了邊的舊書，當年報志願時的一幕幕場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海晨當年是先選的學校，後選的專業。

當他從電話裡查到高考成績以後，先是興奮了一陣，緊接著就投入到領表填志願的過程當中。因為從成績公佈到上交高考志願表，考生總共也就只有兩天的時間。而海晨手裡僅有兩本資料，一本是學校的報考指南，還有一本是自己買的高校專業大全。

面對密密麻麻的各種重點大學名稱和歷年錄取分數線，海晨一陣眼花繚亂。

在這之前，除了清華北大，海晨聽過名字的重點大學兩個巴掌都能數的過來；在這之前，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什麼是；在這之前，他甚至連志願分幾批錄取都不知道，還以為只能報一所學校呢。

在這種情勢下，時間緊、任務重，他必須快縮小範圍，篩選出幾所目標大學來。很快，他就定下了幾條擇校原則。

先是分數線。近三年，各高校在河北的錄取分數線，但凡有一年過重點線分以上的，他就將這所高校劃去。

其次是地域。考慮到自己忍受不了南方夏季的酷暑和冬季的溼冷，但凡位於長江以南的，他一概劃去。

最後，他又將所有師範類的、醫科類的、農林類的、經濟類的大學全部劃去。

經過這麼一篩，海晨的擇校範圍大幅縮小。他在剩下的學校裡選了又選，挑了又挑，最終敲定了濱江工程大學和bj化工大學。

海晨之所以留下bj化工大學，先是因為他不想離家太遠，其次是考慮到o年bj舉辦奧運會時，自己正值大三暑假，正好可以呆在學校裡看比賽，沒準還能被選上當志願者去。

而他把濱江工程大學留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那塊“國防科技工業委員會”的招牌。大部分高校的主管部門是教育部，而濱江工程大學的主管部門卻是帶“國防”字眼的部委，海晨從小就喜歡軍事，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對這樣一所高校產生了興趣。

那段時間，海晨的老爸利用所有能利用的關係，遍尋縣裡有報考志願經驗的人，終於找到一位老教師。據給老爸推薦這位老教師的朋友講，因為老教師給的參考意見特別準，所以年年都有家長帶著高考完的孩子登門拜訪。

那是一個雨後的傍晚。晚飯過後，父子二人馬上登門拜訪那位老教師。

開門的是老教師的老伴兒，海晨的老爸報上了朋友的名字，老教師的老伴兒立馬熱情地將他們引進門。當時客廳裡除了那名老教師，還坐著一名女生和她的母親，正在聆聽老教師的報考建議。

老教師的老伴兒讓海晨父子二人先到餐廳就座。海晨看著客廳裡的客人，心想：“嗯，找他的人這麼多，看來這老師確實有兩下子。”

等母女二人走後，父子二人在客廳落座。寒暄了沒幾句，老教師就直入主題，問海晨考了多少分，海晨答道。緊接著海晨補充道：“我了重點線o多分，在省裡的排名是…”

他話還沒說完，老教師便緩緩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了，然後一雙深邃的目光投向窗外，思索了起來。

海晨略有不悅，心想：“給你補充點兒資訊你居然不聽，難道光靠一個分數就能妄加揣測？狂妄之徒！”

窗外，雨後的柳樹嬌翠欲滴，晶瑩的雨露在柳葉上調皮地滾動著。老教師沉思片刻，轉過頭來，緩緩道：“合肥工業大學，九成的把握，你覺得怎麼樣？”

“合肥工業大學？”

“對。”

“合肥工業大學，合肥工業大學”海晨小聲叨唸著。

顯然，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海晨想了想，問老教師道：“老師，那您說濱江工程大學有多少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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