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師筆記 第35節(第2/2頁)

作品:《風水師筆記

我聽著覺得稀奇,這種事情也只有常年幹這行的人才會有經驗,但是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個體力活而不是個眼力活,冬捕開始時,所有人都會按著老把頭提示的水域,先在一米厚的冰層上每隔八九米鑿一個冰眼,一趟網要鑿幾百個冰窟窿,然後再在冰下穿杆引線,這還不是重點,當我看到網之後,我就傻眼了,那就是個捕天大網,一眼望不到頭,足足有兩千多米長,可想而知這樣的網在水下是多麼的難走。

鑿眼花費了一夜的功夫,我跟阿貴都幫忙,漁把頭指哪我們鑿那,到了天亮的時候才停下來,天亮了之後,我看著波瀾壯闊的冰面上,一輛輛馬車都在跑,魚把頭過來給我們在冰面上煮了豬肉燉粉條,拿著燒刀子喝了起來。

魚把頭說:“撈魚的大老闆今天估計會來,這一次魚苗好不好關乎到以後,大老闆特地請了西藏的喇嘛來做法,年年都請,但是收成越來越差。”

趙彪嘴裡吸溜著粉條,嘴裡頗為不屑的意味問:“啊爹,不是說不讓搞祭祀了嗎?去年上面來人,把俺們的臺子都砸了,差點沒撈成,還是大老闆塞了錢才了事的。”

魚把頭打著哈哈說:“偷著弄嘛,他們信唯物主義,我們信大神,明著不讓弄,我們就偷著弄。”說完就喝了一口燒酒。

我跟魚把頭聊著有關於冬獵的事,烏拉河的魚群可能被捕撈殆盡了,就有大老闆響應上面的號召,在烏拉河裡放魚苗,今年是頭一年收養自家放的魚苗,所以“網東”就特地請了西藏的喇嘛來做法,以前上面為了消滅牛鬼蛇神,這樣的法事都禁止做的,這些漁民們每年都偷偷的祭祀,祭湖祭河神,但是上面的人就來看著,不給祭祀,誰祭祀就抓誰,又是打又是砸的,何苦呢。

由於昨天晚上一夜沒睡,吃完了,我們就在馬車上將就著歪一歪,我一上車就睡著了,披著厚厚的大衣,下面是甘草,說不上多暖和,但是酒勁一上來,渾身都跟著火了一樣。

但是睡覺的人很少,我睡之前看了一眼,只有我跟阿貴睡了,因為我們不是他們僱來的,這裡的人,都是僱來的,每人幹一天五十塊錢,我們不拿錢白忙活,休息一下也是應該的。

於是我們在叮咚叮咚的鑿冰的聲音下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的夠死,直接睡到了晚上,我醒的時候趕上大夥休息在冰面上吃飯,這時候大家勞作了一天一夜了,魚把頭讓大傢伙吃好睡好,明天就開始幹活了。

我跟阿貴起來之後,因為沒了睡意,就起來了在冰面上走走,魚把頭還在忙活,在檢視一個個冰面上鑿出來的窟窿,檢視標杆,因為網東付了他錢,他必須要保證網東有大收穫,要不然他是不好意思收人家錢的。

我跟魚把頭趙大安走在一起,幫他打手電,魚把頭說:“對河區的地形我瞭如指掌。湖底哪裡是崗,哪裡是坑,哪裡有溝,哪裡有岔,我一清二楚,我面對幾十趟網作業,必須像一名明察秋毫的獵人,要會判斷哪些網能打到魚,哪些網雖居於魚群之旁,要不然只能轟走魚,卻打不到,這不僅要經驗,還需要事前嚴密的排查。”

我笑了笑,沒搭話,魚把頭果然是樸實的很,都勞作一天一夜了,他為了東家能賺到錢自己還不休息。

突然魚把頭蹲在了一個冰窟窿邊上,急忙趴下身子,然後從裡面撈上來一個血淋淋的東西,一撈上來,就上凍了,魚把頭把撈上來的東西放在地上,噗通一下就跪下來了,對於魚把頭的舉動,我跟阿貴都頗為不解的。

漁把頭到底是咋啦?

第七十章 冬日祭禮

我看著那血淋淋的東西也是一驚,居然是一頭大王八,也就是甲魚,甲魚在咱們東北捕魚的人心中可是神聖的,跟龍王是一個級別的,還給他安了廟立了鱉仙的牌位呢。

阿貴有些稀奇,對我說:“是個甲魚,還是半拉身子的。”

確實,是一頭盆口大的甲魚,但是隻有一半身子,從中間像是被炸開了一樣,血淋淋的。但是它還活著,兩隻爪子不停的扒拉著,看著挺揪心的。

漁把頭跪在冰面上,對著甲魚又是跪拜又是哀求,嘴裡嘟囔著說一些古怪的話,像是極為懼怕什麼一樣。

阿貴非常不懂,就說漁把頭裝神弄鬼我看漁把頭臉色難看,就對阿貴說:“你不懂,它是河神,是河神的化身。”

阿貴聽到這裡,就有些不解了,把一個甲魚當河神拜,確實有些愚昧了,但是魚把頭不以為然,拜完了之後。就雙手捧著半拉身子的甲魚,輕輕的放回冰窟窿裡,說:“鱉仙你肉身遭了難,可不是俺們的過錯,你冤有頭債有主,千萬別為難俺們夥計,俺們東家今年指定給您好的祭品,你千萬要保佑咋啊。”說完魚把頭又拜了三拜。

我跟著魚把頭一直幫忙,雖然累,但是我覺得有意思,而且能從老把頭嘴裡知道一些稀奇的事情,比如二十幾年前烏拉河旱過一回。那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天要塌了,所有人都跪在河邊上,祈求河神不要懲罰他們。

當時烏拉河的河底還有些水,當所有人在跪拜的時候,突然看到河底冒出來一個巨大的甲魚,那甲魚有多大?魚把頭說至少有兩千多斤,看著跟一個小山一樣,人們都說是河神。餘邊長號。

魚把頭說他親眼看到的,所以他才這麼虔誠,他絕對相信河底有河神。

我聽著覺得稀罕,那麼大的甲魚我也是第一次聽說過。魚把頭說的很認真,不像是說謊,至於有沒有誇張的成分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一些生物長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也沒必要懷疑。

魚把頭看我不是很相信,就虔誠的對我說:“那年啊,上面的人查的特別厲害,一聽說河底冒出來一個河神,上面就派人來查了,帶著手槍。全副武裝起來的,倒不是來抓河神的,而是來驅散圍觀的群眾的,他們倒是不相信有河神的存在。”

“但是帶頭的人一來,就傻了,因為河神確實存在,於是他們就要下去把河神給抓上來,不過水乾了,下不去船,而且我們也不想讓他們驚擾到河神,就全力阻止,他們有槍,我們也有,就對峙起來了。當時有一個青年幹部,特別年輕,才十八歲,聽說是奪權派,他說要相信唯物主義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就不顧我們的反對,朝著河神打了一槍,但是河神沒給打死,從河神的背上面出現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之後就冒了大水,那水從河底咕嚕咕嚕的冒出來,一會的功夫,烏喇河就被填滿了。”

“當時我們都知道,是河神顯靈了,在地上跪拜,但是有一個人直挺挺的躺著地上,我們一看,才知道就是那個小幹部,他胸口多了一個血窟窿,像是被槍打了一槍一樣,打了對穿,當時就死了,這事就成了忌諱,上面嚴禁我們宣揚,十幾年了,也就我們那一輩的人看過,有些年紀大的人還跟自己的孫子輩說。”

魚把頭的話讓我內心有十萬個不解,烏拉河可不是一個內陸河,而是通著松花江呢?怎麼可能會突然乾旱呢?又怎麼可能從老鱉的肚子裡鑽出來一個白花花的老頭呢?而那個人的死又是怎麼回事?難道真的是個神話?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具體的情況也無從得知,我也只能當做是一個故事來聽聽了。

東北這疙瘩胡黃白柳灰聽的多,但是鱉仙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過,所以覺得稀罕,多鱉犢子鱉犢子,鱉想成仙,難著呢。

忙活到夜裡兩點多,我才跟阿貴回去睡覺,迷迷糊糊的睡到了五點多,我就聽到吆喝聲,馬蹄生,拖拉機的聲音在我耳朵裡響起來,我跟阿貴都被吵醒了,看著還是夜空的冰面,所有人都在熱火朝天的開始幹活了,那場面非常壯觀。

“湖面有三四個捕魚隊,相隔兩三公里。每個捕魚隊有二十多人。”

就像蒙古族的一個部落,漁把頭就是這個部落的首領,負責捕魚作業點的生產指揮和遷移。

手下是領網的二把頭,還有跟網的骨幹勞力和被稱作‘小股子’的普通勞力。

‘股’指一個勞力,一個‘股份’的意思。

每個漁把頭都是從小股子做起,一點點學,然後當跟網、領網,最後等技術嫻熟,把冬捕本領全部掌握之後才能做漁把頭,也才會取得網東的信任。冰上捕魚看上去只是簡單的體力勞作,其實鑹冰、走勾、扭矛、走線、跟網等一系列步驟,都需要高超的技巧和豐富的經驗。”

所有的事情都在準備就緒,就在這個時候,吹來了一股冷風,將我的迷糊吹走,我打了個寒顫,內心覺得有些不好的事要發生。

我看著所有漁獵的人,排列成伍,從河岸上走來一個頗為英武的人,身後跟著兩個大喇嘛,年紀都很長,我知道,是祭祀開始了,他們為了防著上面的人來查,居然在凌晨五點開始祭祀,真是虔誠的很。

烏喇河冬捕前要舉行神秘的“祭河,醒網”儀式。

跟大白湖冬捕一樣,就是為了祭祀河神保佑平安,豐收漁業。

趙大安這個時候換上了蒙古人的服裝,加上他是落腮虯髯,顯得頗為像那麼回事,他站在喇嘛面前把酒碗一摔宣佈儀式開始,震天的鑼鼓,轟鳴的法號驟然響起。

手持法鈴吹奏著海螺、牛角號,圍繞擺放著九種供品和點燃九炷檀香的供桌、掛滿哈達插滿松柏枝的敖包和熊熊燃燒的炭火轉三圈後合掌站立在供桌前誦經。

那場面看的是熱血沸騰的,絕對是一種野性的祭祀,阿貴也跑了過去跟著摻和,但是我卻心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我朝著烏拉河四周看著,突然,我看到一道道鬼影一樣的火光密密麻麻的從對岸圍了過來,我心裡想著,果然還是著了鬼了。

趙大安依舊祭祀,查瑪舞隨之舞起;身穿白茬羊皮襖,腰繫寬板皮帶的漁工和身系彩條頭掛串鈴的高頭大馬拉著裝滿冬捕魚具的爬犁威武地進入祭湖醒網場地。

漁把頭左手端起盛滿醇香奶酒的大木碗,面對蒼天聖湖高聲誦祭湖詞,隨後雙膝跪在冰面上,用右手中指沾酒分別彈向天空、地面,然後將碗中的酒倒人湖面鑿出的冰洞,眾喇嘛也邊誦經文邊將供桌上的供品拋人冰洞。

漁把頭從蒙古族少女,手中接過哈達系繞在插滿松柏枝的敖包上,蒙古族青年歡跳著將手中的糖果拋向人群,將桶裡的牛奶灑向天空、地面。

一系列的祭祀剛剛開始,所有人都在喊著一些蒙古語,我是聽不懂,就看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