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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

如果丁丁哥哥還活著,現在應該是三十八歲?三十九歲?四十歲?我已經迷糊了。娜娜買了兩大塑膠袋的食物向我走來。沒走幾步,就扶著垃圾桶吐了起來。我趕緊開啟車門,門邊正好撞到一個推著液化氣罐的老大爺。我沒顧上,徑直穿過馬路。老大爺大喝一聲,小夥子,你站住,撞了人想跑?

我立即站住。周圍人被這一呵斥,都紛紛看向我。我退回到老大爺邊上,說,老人家,你沒事吧?

老大爺氣得一哆嗦,指著我道,有事沒事,現在還不知道。

周圍圍上來幾個人,鄙夷地看著我,幫著老大爺整了整衣服,上下看了一圈,用當地話說道,你有事沒事啊,動動,趕緊動動,趁人在,哪裡不舒服就說,等人跑了你再不舒服就倒黴了。

老大爺活動著腿腳,甩了幾下胳膊,說,我胳膊有點疼。

我看著馬路之隔,娜娜吐得更加激烈,她淚光閃爍地看著我,向我搖了搖手,我趕緊掏出一百塊錢,塞在老人的手裡,說,老大爺,我朋友不舒服,我得去幫她提東西了,你自己要不去買點補品補補吧,對不起啊。

塞了錢我就跑了。老大爺沒有異議,把錢摺好小心翼翼放進兜裡,繼續推著液化氣罐緩緩走向前方,我順著他來的方向看了一眼,幾里之外,在夜色和橘黃色燈光的邊緣,掩蓋在不知名的霧氣裡有一個工廠,那裡杵著兩個大罐頭,想來老人是剛換完液化氣推回家。我拍了拍娜娜的背,娜娜說,你別拍了,你拍得我想吐。

我說,電視裡都這樣的,娜娜。

娜娜從包裡掏出紙巾,擦了擦嘴,說道,去車裡吧。

我掠了一眼那個赤膊的男子,他沒有丁丁哥哥那樣的氣質,他只是一個露天台球廳流氓,但他跳在臺球桌上講話的一幕像是丁丁哥哥會做的事情。此時的我已經比當時的丁丁哥哥大了很多歲,但我總覺得沒有任何一點及他。他背上行囊,留下幾句話就走了,而我想要開完這一條公路卻準備了足足四年,每一次總有推脫,要不是怕車壞,就是怕自己沒準備好,也就是5476公里的路。我低頭一看里程錶,已經開了500多公里。可是我在哪個省的夜幕裡,我不是特別地確定。我只記得我第一次開了300公里,然後我就在那裡停了幾個月。因為迎接我朋友的時候還沒有到來,他出獄的時候變了。這次應該是真正的旅程。

娜娜坐在車裡,說,這裡好鬧啊,我們往前開吧。

我說,好。我輕輕地往左把方向掰了出來,還沒有開一米,又一個老大爺的手臂撞在了我的反光鏡上。

不準開,小夥子。

老大爺嚷道。我把頭探出去一看,換了一個老大爺。老大爺指著我罵道,現在的年輕人還有沒有禮貌啊?開著汽車,撞了人都不知道下車。

娜娜問我,怎麼了?

我說,沒事娜娜,你別下來。

我下了車,利索地開啟錢包,再次掏出一百塊,塞在了老大爺手裡道,大爺,啥也別說了,您也補補吧。

開在夜色裡,娜娜說,你損失了一百塊啊。

我說,我損失了兩百。

娜娜說,你告訴我啊,我吵架可有一手了。

我終於鎖定到了一個有音樂的頻率,裡面正播放著張雨生的《我的未來不是夢》。我嘆了一口氣,說道,娜娜,算了,不要那麼爭嘛,就一百塊錢,人家畢竟是老人,你和老人鬥,你怎麼都會吃虧的。

娜娜在座位上擼著袖子說道,我是孕婦。

我笑著說道,你們倒是一個級別的。你說說,你在幹小姐這一行之前,你是在幹什麼啊?

娜娜開啟一包薯片,說道,學生。

我說,嗯,只可惜你是幹完了一行再幹一行,如果你是兼職的話,估計能賺得更多一些。

娜娜顯然沒聽明白,她拿起一片薯片,塞到我嘴裡,問道,那你是幹什麼的啊?

我沒有言語,望著前方。

娜娜突然間撩起了我的衣服。我往後一退縮,說,你這麼有興致啊。

娜娜說,我看看你是不是便衣。

我問,這個怎麼能看出來呢?

娜娜說,看皮帶就能看出來,我姐妹說,便衣一般換了衣服,但皮帶還是警用的。

我說,那你看清楚我是不是便衣了吧?

娜娜說,你不是便衣,但萬一你是便衣,我也沒有什麼後臺,你也沒必要跟著我了。我餓了。

我問,你怎麼又餓了?

娜娜說,孕婦都是這樣,孕婦都容易餓,你不知道麼?

我說,我不知道。

在國道的一個分岔路邊,娜娜看中了一家蘭州拉麵館。拉麵館旗幟鮮明,生意火爆,老遠就能看見,屋子裡有四桌,但已經坐滿,附加的桌子都快要擺到道路的雙黃線上。娜娜要了一碗四兩的麵條,外加兩塊錢的牛肉,還特地把服務員召回來要了一瓶可樂。但沒吃幾口,就無辜地看著我,說,飽了。此時我的牛肉粉絲湯還沒到,我說,你搞什麼,不是餓得很麼。

她從包裡掏出一本小冊子,裡面都是折的三角的標記,她熟練地翻到一頁,說,孕婦要多餐少食。

我奪過她的書,書名叫《懷孕聖經》,但只有計劃生育宣傳手冊那麼薄,我說,怎麼就這麼點,以前我在朋友家看見過,都有《辭海》那麼厚。

娜娜說,哦,是有那麼厚,這是簡約版,地攤上買的。

我還給了她,說,盜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