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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想得美(出書版)

我想起來了,蓮恩,全名是尹蓮恩。我曾經代查過她的頁面。有印象是因為她真的非常漂亮,最新一張照片是她的婚紗照。她側身站在海邊,臉部的輪廓像是雪花石雕像,漫不經心的,可整個人都在發光。而我把代查的頁面發過去之後,對方一句話都沒說就下線了。

278302:兇手的口供我看了很多次,他說,因為看見了蓮恩的婚紗照,才知道她就要結婚了,一時衝動才想要殺了她。你說,是不是如果讓他晚些知道訊息,蓮恩搬去他不知道的新房,她就還能活著?可惜中國沒有哪條法律是禁止代查別人頁面的。不過我說過的吧?我真的非常喜歡她,這些年一點都沒變過。付懷青,我現在就握著她,我現在就要進門了。

當全世界叫你㞞包的時候

文 / 喬小囧 作家 編劇 喬小囧

如果不是再次在婚禮上看到他,我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他了,這個㞞包。

他穿著貼身的西裝,端著一個玻璃酒杯,搖搖晃晃地從門外走進來,我本該衝上去給他一個擁抱,可是此刻我卻陷入了漫長的回憶。

他叫㞞包,哦,這萬惡的輸入法,他叫宋波,我的大學室友,從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他就㞞到了褲襠裡。

2005年的夏天,大學入學報到的第一天,他舉著一隻蛇皮袋,亦步亦趨地跟著班上最好看的姑娘。

姑娘說:“你不要跟著我了。”他說好,便走到了姑娘的前面。

姑娘說:“芍貨,你擋到我了。”他便退到了姑娘的並排。

姑娘停了下來,對著他褲襠就是一腳,然後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他站在烈日下,夾緊雙腿,面色難看,衝著天空和背影大聲疾呼:“任馨,中午一起吃飯撒!”

我有幸目睹了上述一幕,並更加有幸成為了他的室友。

他走進寢室,自我介紹:“你們好,我叫宋波。”全寢室人都聽成了㞞包,瘋狂點頭。他放下蛇皮袋,拿出一床軍綠色的棉褥,一邊鋪床,一邊自來熟地講起了自己。

“剛才踹我的那個女孩,是不是很漂亮?你們都別惦記了,她是我的妻子。”宋波講這話的時候年方十八,全然不顧自己已經觸犯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

“對,你們不要驚訝。她爸和我爸是戰友,所以她還在肚子裡的時候就已經被許配給了我。”宋波你真的不覺得“許配”這個詞用在21世紀的新中國很詭異嗎?

“從小學開始,我就喜歡著她,雖然她現在似乎好像彷彿還沒有接受這一事實,但我會讓她知道,誰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疼……”說到這裡,他揉了揉褲襠,深吸一口煙,“……愛她的人。”

說完抬起頭,一雙狹長的小眼望著我們仨,眼神中滿是尋求肯定的期待。我和另外兩個室友相視一笑,“宋波,你先忙,我們去打水了。”

宋波不光人長得㞞,衣食住行都很㞞。

他從來不喝冰汽水,說是怕拉肚子;他竟然在宿舍的床鋪邊上裝了一扇門板,說是自己睡覺不老實怕半夜掉下來;平時出門,他也從來不坐麻木(武漢的一種交通工具,類似電動三輪車),說是看到黑車司機那兇殘的眼神,就覺得自己隨時會被謀財害命;至於穿衣打扮,在保暖和耍帥兩者之間,他永遠和正常大學生完全相反,毅然決然地選擇前者。你相信嗎?在武漢的炎炎夏日,他來到大學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從包裹裡翻出了顏色各異的秋褲曬在陽臺上,並告訴我們衣服要勤曬,這樣秋天穿的時候才會暖和。可是宋波同志,你告訴我武漢有秋天嗎?

他好像什麼都怕,唯一不怕的是任馨的拒絕。大一整整一年,他都保持著軍人世家的作風。早晨端一碗熱乾麵,中午舉一盒蓋澆飯,晚上抱一杯米酒湯圓,雷打不動地蹲守在任馨的宿舍樓前。暑去寒來,寒去春來,夏去冬又來,眼瞅著宿管大媽都要和他結成了忘年交,任馨對他的熱情還是沒有絲毫表態。作為情聖的我怎能坐視不管,在宋波又一次出門送飯的時候,我和宿舍同仁們一道制定了“營救㞞包”的大計劃。

適逢當年聖誕節,在我的百般邀請下,任馨終於決定跟我們一起歡慶平安夜。我們宿舍剩餘三人各自帶著女友或準女友,去打掩護。在組織周密的計劃中,我們一行四對情侶吃遍了戶部巷小吃街的每一個小攤,又逛完了商場的每一個角落,看了電影院熱映的愛情電影,然後來到江灘放起了煙花。

放煙花的時候怎麼可能不接吻?眼看著氣氛醞釀得正好,就連我們宿舍長那樣的醜逼學霸,都和準女友擰成了麻花,宋波卻站在離任馨身邊一米遠的距離,看著她一根接一根鍥而不捨地放著煙花。眼瞅著再放下去,預算就要超支了,宿舍長的女朋友大吼一聲:“我累了,咱們去開房吧!”

這一聲婦女解放般的口號,喊出了宿舍長多年以來的夙願,也讓在場的每一個人感受到了女學霸積蓄的能量。

任馨倒是並不扭捏,跟著我們走進了長江旅館,和宋波走進了同一間房。

“做了嗎?”

次日,在我們的反覆追問下,宋波羞澀地抬起頭,認真地說:“沒,她說怕,於是我抱著她看了一整晚的星星。”

“抱了!抱了!這是宋波的一小步,可卻是人類的一大步啊!”宿舍長正在刷牙,激動得泡沫橫飛,忽然又把牙刷丟到宋波臉上,“你騙老子,昨晚特麼是陰天!”

我理解宋波這一次的㞞,㞞是因為遭遇了愛情,以前都是圍著愛情打轉,沒想到這次愛情貼著身子就來了。沒吃過豬肉,還真沒見過豬跑,所以烤乳豬上桌的一刻,圍著餐巾舉著刀叉就不知道怎麼下嘴了。

接下來的小半年裡,宋波在攻克任馨的事業上有了大規模的進步——每週末,兩人都會去學校門口的小旅館開房。

“真的沒那個……真的沒……”宋波一邊往電腦裡下載電影,一邊說道。

“胡說八道!我告訴你,這個年紀的女人,如同下山的豺狼猛虎,滿腦子想的都是吃人的事兒。作為一名倖存者,我覺得你在說謊。”宿舍長手握《微積分》,從床上一躍而下,大聲斥責。

“真的,她就是喜歡看韓劇而已,我們整晚都在看金三順。”

“阿西吧!懦夫!”宿舍長怒摔課本,將自己的電腦抱了過來,當即播放了一段場景單一的日本影片。

宋波鬆了鬆褲子,默默握緊了拳頭,大聲喊出了聯通的廣告語:我能!

第一週,他回到宿舍,搖了搖頭,“她不讓!”

第二週,他回到宿舍,搖了搖頭,“她不讓!”

第三週,他回到宿舍,搖了搖頭,“她不讓,但她說下週可以!”

第四周,他回到宿舍,搖了搖頭,“她來那個了!”

第五週,嘖,放假了。

這世界上有很多碰巧,比如任馨碰巧來了大姨媽,比如宋波碰巧遭遇大暑假,但就是沒能碰巧讓她愛上他。宋波說,沒關係,小別勝新婚,等開學任馨就更愛我了。我卻想說,哥,咱這還沒開始呢,怎麼就用上比較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