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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幕僚生存法則(網路版)

沈五不可思議:“這,這……難道是皇子思念貴妃過度,痛徹心扉之下才欲自行了斷。”

“雖然謝心柳的死對他影響很深,但小小年紀連痛徹心扉這幾個字都寫不全,還知道自行了斷?又不是他那沒出息的老子。”謝安勾起一抹莫名的笑,幾分冷又有幾分無奈,“這個孩子也算是我看著長大,跟著謝心柳與我比跟著他父皇長久。謝心柳是個什麼樣人的你也清楚,當時我老子也說了如果她入朝為官未必比我差,平日言傳身教,頎兒多少耳濡目染了些算計。今次怕又是哪個不靈光的奴才在他耳邊就立太子的事搗鼓了兩句,這才跳了水想給他老子紮上一針呢。”

沈五瞠目結舌,倒吸了口冷氣:“不是我說你,這才豆丁大小的孩子你是否將他想得太城府了?畢竟不是誰都和你一樣……”

在謝安的冷眼下,沈五明智地沒有往下說下去,謝安嘆息:“你不懂,皇家的孩子本就比尋常孩童早熟。他敢兵行險招,這點我很欣賞;但到底眼界有限,想做太子可以有千種萬種的辦法他。卻選了最愚不可及的一種。命都沒了,拿什麼去做太子,可不愚蠢?”

夜色中,謝安冷漠得沒有一絲表情,她遠視著夜色裡點點滴滴的火光,彷彿神祗俯瞰著腳下的芸芸眾生。

這樣的謝安陌生得讓人難以接近,但沈五知道,這是最真實的她,一個本應站在這裡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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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皇宮出來已是三日後,謝安拖著兩黑眼圈幽幽飄出來,連口熱湯飯沒吃上就被兵部尚書拖進了官署:“大人,昨夜急報,突厥突然鐵騎入侵,掠邊擾境,已經殺到玉門關下了。”

謝安不多驚慌,每年冬過春來突厥那破地方總會犯病,她已提前安排好了府兵前去北邊協助那裡的守軍對付他們,正好也一同把史思明送回去。

只是這次可能看著大秦皇帝馬上要嗝屁,派來的騎兵是往日數倍不提,且一路燒殺搶掠格外兇殘。此等大事,必要在早朝上報給皇帝。豈料,謝安一說完,安國公李駿立即出列:“陛下!臣以為突厥此番氣焰囂張,若不給予迎頭痛擊,斬草除根,日後定再不把我大秦放在眼中,我大秦還有何等顏面面對周邊諸國?”

謝安的本意是想著這段時間朝廷內外日子都難過,先意思意思打一打,膠著不下時再和談,等這段日子熬過去再說。

可安國公此言一出,那就是不死不休的架勢。謝安氣得沒笑出來,你拿什麼和人家打啊!從文皇帝到現在,打了幾百年了,斬草了嗎?除根了嗎?她要反唇相譏,孰料李英知先一步道:“臣以為安國公所言甚是,突厥不除,不足以壯我大秦國威。”

謝安愕然看他,李英知面色淡然,彷彿根本沒看到已經站出列的她。

☆、

大秦朝中設宰相多位,然而真正定下決策的往往只有那麼一兩位。朝中年事已高的相公們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理煩事,謝安沒想到眼下李英知站出來一句話,滿朝文武竟然無一人敢駁斥他。

謝安既震驚又憤怒,胸臆中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翻湧,她終究低估了他的手段,也低估了……李氏對他的影響。

德熙帝左看看右看看,多年前先帝在位時的情景彷彿重現眼前,才被謝安說服的心理又動搖了。如果說在場所有人裡最忌憚也最畏懼李英知的不是旁人,而是他這個大秦的一國之主。在李英知的陰影下生活了多少年他自己都快記不清了,鮮少露出笑容的父皇每次看到李英知都是笑容滿面,源源不斷的封賞誇讚,如果不是母后拼死護著他這個有名無實的太子,或許今天坐在這個龍椅上的便是下方這個人了。

德熙帝緊緊地握住龍椅,沒有血色的嘴唇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悲憤而發紫發黑。在滿殿的沉默下,他感覺自己這個皇帝就像被剝光了一樣釘死在這龍椅上,所有的帝王威嚴,皇室顏面都在李英知噙著淡笑的眼神裡灰飛煙滅。他哆嗦著嘴唇,看向唯一一個可能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卻發現謝安也是微微垂著頭沉默著。

他絕望了,他想起朝中那些流言蜚語,想起謝安在謝心柳死後看向自己失望之極的眼神,他該知道的,該知道的……

拼著最後一絲力氣,德熙帝艱難地擠出一個一個字:“那就按李愛卿……”

“經臣深思熟慮,”高闊的殿堂裡忽然響起一道平靜女聲,在這個時候敢出言的女官當朝也就一位了。德熙帝心中狂喜,絲毫沒有被打斷的不悅,立即閉上嘴等待謝安發言,然而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如墮冰窟:“中書令與安國公的建議倒也可行,突厥犯我大秦多年,一味避讓也不是辦法,畢竟朝中也無適齡公主可以和親了。”

謝安的眼睛微微發亮,像初升的星辰:“與其委曲求全得一時安穩,不如主動迎敵,也好讓這些蠻夷知我大秦國威無限。”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連安國公也不禁狐疑看向謝安。依他對謝安的瞭解,兵部必定主和,卻沒料到她竟然站在了他這一邊。李駿捏著手指,此中有詐啊……不過,有詐也不怕,他早算到此人難對付,即便同意出戰他也有後招!

所有人中恐怕只有一人淡定如初,那便是李英知了。誠然,謝安的態度令他也疑惑不已,也一閃而過她是否在賭氣的念頭,但隨即這個念頭就被打消了。謝安不是個衝動的人,此舉必定是她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斟酌出的利益最大化的結果。他唇角笑意不禁更濃,他倒想看看這個丫頭想怎麼對付他。

果然,謝安話鋒一轉:“但是,陛下與諸位同僚皆知,我大秦動亂百年,朝中將才雖有,但能率軍大破突厥之人,恕謝安不敬之言,幾乎沒有。”

朝中的武官聽她此言各個面露不忿,但一想突厥的精兵強馬,嘴巴張張又閉了上。要是能橫掃突厥鐵騎,大秦又何苦落到如斯境地。

然而一些心思細膩的文官包括德熙帝在內卻心生了別樣的想法,謝安用的是“幾乎沒有”,那說明還是有的……

德熙帝好歹也做了許多年皇帝,這個時候自然要和忠心臣子來個“心有靈犀”,立即問道:“愛卿可有何合適人選推薦?”

“臣以為統軍大將,非中書令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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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府邸在一處,散朝後謝安免不了在路上與李英知碰到,看情形應是特意在等她。

“謝尚書可有空陪我去別的地方走走?”李英知淡淡問道。

謝安本不想理他,但觸及到他的眼睛,心中一動,也淡淡回道:“宰相吩咐,下官不敢不從。”

兩人身份特殊,故而繞開城中繞著護城河慢慢行走。李英知俊逸的眉目始終凝於金光鱗動的河面上,沉默地走了一截,他黑眸湛湛,裡面有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笑意:“本相沒想到謝尚書如此高看我,竟會主動舉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