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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何處江山顏

紅燭高燃,國君大婚,朝勢初定,舉國慶之。我抬頭看天,宗廟之前,高階之前,北寞立在我身邊,深色喜服加身亦襯得他劍眉英目,我神思恍惚,指尖抬起觸到他面容,他握住,一貫冷色的眸子裡終於浮起笑意。那一笑,終於讓我蠻腔悲痛頃刻崩潰,淚落成雨。我看不清對面之人的容色,我只知道,這一仗我輸得一敗塗地。

沉璧,沉璧……我輸了我的半壁江山。

命運,這般弄人。我們生不能,亦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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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番外 筆墨荒唐

作者有話要說:想好好寫一下這個人的,但是=。=沒轍啊,趕榜單之。等有空我再專門給他開一篇文。

一場亂世煙雲,幾筆濃墨重彩,一頁黃紙翻去,憑爾風流皆逝去。

做慣了冷眼旁觀這喧囂繁華塵世的人,時間久了,心中愈來愈掙扎的生出一種嚮往。墨家是這人間訊息流竄最多最快的地方,卻也是最寂寞和安靜的地方。令人窒息的墨汁味,枯燥的筆尖擦過紙張的聲音,不同的人相同麻木的表情。

這是一個牢籠,而他遲早要撕裂開它從中逃脫而出。

他最後一次見到那人,是在墨家的凡頂樓上,那人坐在掉了漆的高欄上,膝上橫放著一杆七尺長槍,槍纓是鮮豔的血紅。凡頂樓高三十丈,他坐在盤著的單腿上,風灌進他的墨色衣裳裡,看上去像只搖搖欲墜的孤鷹。

落九郎忽然覺得這個比喻很好笑,若是鷹又怎會墜落?更何況是那個這樣被認為是通天命的人。據說墨家的先祖是天上的仙人,後因犯錯被貶到了凡間,自此獨行在世外、記錄這世間發生過的事。生為墨家家主理所應當被認為是領悟天命的存在。

“你要走了。”那人的拇指一點點很細緻地揩著冷鋒熠熠的槍頭,未束的長髮繚亂在空中半掩住他冷玉般的面容。

“知道了還說,真是廢話。”落九郎揉著剛剛被丟了巴掌的左頰,五道指印還很是清晰。

“如如會很傷心。”家主平板無波地聲音沒有透露出一絲對於名喚“如如”的人擔心,仿若只是在坦述一個事實,卻也確實如此。

“傷心又如何?”落九郎撣撣泛著白的青袍,一躍而起蹦上高欄之上,搖搖晃晃地單腳跳了幾跳,後來大概覺得甚是無聊,便也學著那人的樣子索性墊坐在單腿之上:“她已送了我一個巴掌留作紀念了。”

“你沒有一處像墨家人,唯有這顆心倒是和它很是相像。”家主大人單手握起槍桿,手肘緩慢向後折去,腹臂蓄力,氣沉斂息單腕猛一挑,槍鋒掃出一片銀光皪皪。

挑起的槍鋒劃開了落九郎的面龐,一道紅線在他頰上慢慢滲出血滴來,滑落到他嘴角。他不覺伸出舌舔了舔,腥腥鹹鹹的,他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嘲諷:“如如的巴掌,你的槍,才能讓我這個家裡感覺到我是活著的,會痛會流血,那血也是熱著的。可是我又沒有天天任你們打罵的好脾氣,如此還是我走了比較好。”

這樣說著,青色身影腰向後一折,宛若一方薄紙輕飄飄地落了下去。逆著的風送來家主淡漠如煙的聲音:“一塵一盡,雲去處,無覓處。”

落九郎像被剪斷線的風箏,直直扎入了高樓下的碧潭中,“咚”地一聲掀起水花幾股,恢復瞭如鏡平波。

碧色的水漫進他的眼和耳中,將他拖入了一片虛無境地。髮絲,面板,骨頭,都自寒徹的水中濾過,肺腑鼻息都是暢快的冰冷。那是一場脫胎換骨,墨家家主的弟弟自此銷聲匿跡了,世間多了一個說書先生。

等他流落到了荊國王都,在一場鵝毛大雪裡握住了那個女子的手腕將她扣在牆上,他嗅著她髮間淡淡的薔薇香,迷濛又清醒地看著那雙靈動眸裡自己清晰的影子。沒有害怕,有好奇,有迷惑,還有一絲憤怒裡夾雜的害羞……

簌簌的雪,降成天地間的一簾銀華垂幕,輕輕柔柔地飛盡人間。他的指尖觸著她溫熱的肌膚,那一剎,他似能聽到被塵埃層層掩埋的心咯噔一聲,如同齒輪一般緩慢轉動起來。

她讓他喊她阿疏,雖然於女孩子來說,這個名字未免有些失了柔婉之氣,但於她卻十分合稱。因她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柔,也不似她們那般溫婉。說笨卻擅一筆好字,喝酒聊天九州局勢天下人物皆是信手拈來;說聰慧,做飯刷鍋洗掃清潔無一是她會的,而且偶爾十分地迷糊。

其實她的所有表現都在直指向一個結局,而她每晚蹲坐在廊下守候的身影讓他卻假裝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學會了自欺欺人。

洛書的到來終究親手揭開了他刻意營造的假相,她倉皇失措,他沉默無言。

就算他逃離了墨家,有些自他來這世上便潛移默化烙在他骨裡的東西是不會磨去的。人世的法則,他一介凡人無力抵抗。墨家人不得插手人間事,更何況她是荊國未來的國君,與這個末世皇朝未來命運密不可分。

他想,他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命,他要不起她,只能讓她忘了他。落九郎這三個字,縱然給過她歡喜,也會逐漸在她腦海裡漸漸淡去。他不屬於人間,有關他的記憶自也不會長久的留存。

從此他還是那個四處流離的說書人,遠遠立在塵世之外守望著她的悲喜,她的苦樂,她顛簸上下的人生。

是他將秦沉璧引至她面前,看著她那雙清澈眼眸裡印上他的身影,就如同那個大雪夜裡,她被他扣在牆上黝黑的眼睛裡只有他的面容一樣。這是一場他親手推就的輪迴,所有因果只為了讓這個他第一次喜歡也是最後一次喜歡的女子,能在這亂世之中儘可能的喜樂安康。他給不了她的,自有人替他來寵她,護她,溫柔地擁抱她,給她所期冀的愛戀。

“我救了你不是沒有代價的?”他立在崖底看著奄奄一息的那個荊國將軍冷冷道。

“只要讓我回去見到她,你要什麼代價,都可以……”秦沉璧費盡氣力一字一字吐道,冰冷的血液凝結在他眼角,眼前的視線漸漸模糊開來。

落九郎沉默地看了他許久,然後道:“你要好好守著她,再不離她,再不容她一絲委屈。”

“好。”

他說盡了世間的故事,走遍了九州的山河,踽踽獨行了不知多少年,卻從未忘記過那一夜的薔薇冷香。

這般靜默而遙遠的守望就由他一人所完成。

他有時會記起當初離開墨家那一日的情景,他想那小子說得話是不對的,他和墨家人終究還是不一樣的。至少在他心底除了所謂的墨家職責之外,永遠有一個人的身影。

他從來荒唐,如此荒唐下去也未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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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番外 長命隨君去

作者有話要說:一句話,he了……(其實這篇番外是很久之前寫好的了……望,這篇自開頭起結局就定好了)於是,老朽坑爹地完結了,爽不爽?很爽……第一篇文啊,雖然感覺有點亂糟糟的,但是還是心頭好啊。摸摸抱抱,娃啊,你是孃親第一個孩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