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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何處江山顏

於是淫邪的我鬼使神差開了口:“奴家,哦不,小女乃京中人士,家父從仕。”吸取上一次失敗的經驗教訓,這次我說的皆是真話,只不過是婉轉的真話。言語技巧在男女交往中很重要,例如去青樓尋歡,那不叫出牆,那得叫偶爾放鬆身心;竄到牆頭勾搭他人婦,那不叫通姦,得叫給身處廣大正室側室鬥爭中落敗的寂寞少婦送溫暖。

然後我接而問道:“不知公子府上何處,哪裡高就,可有婚配?”最後一句才是我別有用心的重點。

他握拳輕咳了咳,我眼見著他白皙的耳根子泛上淺淺的紅,我再接再厲:“公子不要多想,公子也不要害羞,都城女子素來都是這般直率而坦然著的。”自信是取得成功必備條件,我深諳此道。

他低頭看了看我,半晌又笑了笑:“秦某初來都中,倒不知姑娘所說,看來王都此地民風確與他處不同。”我深沉地點了點,有我這樣別具一格的東君存在,它自然是不同的。原來他姓秦啊,我的腦子裡模模糊糊有什麼隱約浮出。

等他接下來開口,我瞪圓了眼,只聽他道:“在下景州秦沉璧,字淵書。此行來往王都,準備參加此次科舉。方才途徑附近,得人告之,前方有人行遭不測。再走便遇見了姑娘身處險境。”

得人告之?我在心間起了一絲疑惑,轉而感慨,王都的百姓們果然還是良善的,少女血濺街頭這樣場景看來他們也覺得很不美妙。又聽到他言科舉,我就覺得這果真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吶,我仰著頭眨著眼天真無邪道:“那秦公子是準備參加武舉還是文舉?”

談及此,他的眸子裡有絲絲光華欲破繭而出,唇勾起淡而暖的笑意:“皆可。”

這僅僅兩字,他說的風輕雲淡,我卻仿若能窺見一個睥睨蒼生的心,指掌間翻覆乾坤。

折服一個人,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的口舌,短短數字便可。那時候的我就被這兩字下的氣勢所懾住了魂,

很快,都府尹帶著親兵姍姍來遲救駕了。他渾濁的眼珠子在我和秦沉璧間轉了兩圈,又掃了一眼地下的屍體,立刻噗通一聲帶著人跪了一地:“微臣救駕來遲

,讓殿下受驚,萬死莫辭。”秦沉璧見此情景,揚了揚眉,如冠玉的臉上未見多少表情。

我心裡咯噔一聲,暗叫不妙,這府尹老頭早不來晚不來,來得如此不巧。我還未與秦小公子進行良好的溝通,摸清他的底細,順便讓他了解我端正而可愛的品質,眼見著就又要重蹈覆轍了。

他轉眸靜靜看著我,半晌,撩開袍角,眼見著就要跪下去。我忙不迭跌跌撞撞跳下馬車,扶住他的胳膊:“秦公子是步疏的救命恩人,步疏怎能受此大禮?”他唇角微微揚起,卻還是跪了下去:“秦沉璧斗膽冒犯了東君,還望東君恕罪。”

“恕罪恕罪,自然是恕的。”我欲哭無淚道:“秦公子是秦家之人,棟樑之後,而今前來為國出力,本殿又怎生怪罪呢?”

我就說為何這秦沉璧之名如斯耳熟,後來才想起,景州秦家是出了這麼個青年才俊,詩書滿腹,武亦無雙,於王都貴族小姐們也有流傳。都言若不是秦家常年鎮守邊境景州,這公子必是東床的不二之選。秦家又為何家?當年亦是隨著昭陽帝打下這天朝江山的世家之一,後來封賞時,秦家推卻王名侯爵,隨當年雲氏先祖來到荊國封地,就此駐守景州至今。

我在得知有這麼個家族時,有些許喟嘆,這個,當年的秦家祖宗究竟和我家祖宗有什麼不得不說的故事,追隨如此啊。又道,秦家先祖也是英明的很。封王得位看似風光,實則也是遊走在帝王信任的刀鋒上,一有不甚便是九族皆亡,哪裡有做土霸王來得痛快?

一陣馬蹄聲急行而來,阿寞下馬,未理依舊還跪著的眾人,大步過來,面上冰凍三尺,霜飄萬里。

“殿下當真好本事!”他的聲音冷得人骨頭痛。

我摸了摸鼻子大言不慚:“偶爾遇刺,能鍛鍊我的反應能力和敏捷性。”

他猛地扯過我,手上的傷讓我痛撥出聲,有人握住了我的腕,讓阿寞的腳步一滯。

秦沉璧抬頭,迎著阿寞冰冷的視線,溫潤如玉的眸子裡是淺淺的笑意,話語卻有點涼:“殿下既身負重傷,又受了驚嚇,這位大人如此怕是失禮了。”

我心下一甜,面上不覺露了笑意。阿寞的手一僵,我連抽出手來,苦兮兮道:“近來我當真是諸事不順的很,這衰神君莫不是附了我的體,總是大傷不斷,小傷不停。”

“又胡說!”阿寞怒道,面色卻是緩了不少:“還跪著做什麼,速傳太醫來。”他對著底下的人斥道。府尹唯唯諾諾連聲告罪,慌忙退下。

他轉而看向秦沉璧:“你又是何人?”

“沉璧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這次科舉的考生。”我連忙插嘴道,討好地看向阿寞。

阿寞面上陰晴不定看了他許久,終帶著我離開,獨留他一人在那。

走出幾步,我回頭看他,他唇角噙了一抹極淡的笑意,朝我輕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我咧開嘴笑了,大大點了點頭。

阿寞冷哼了一聲,我連忙收斂容色,乖乖跟好。

幾日連綿的陰沉天幕終於裂開了一道縫隙,纏綿的光自雲中掙扎著流淌向人間。

很多年後,我和他說起這場初遇,問他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了我是誰。

他手中的筆一頓,接而又繼續在薄絹上行走開來,面上是不言而喻的笑意。

我拽著他袖子,不讓他繼續畫下去,不依不饒道:“那你還和我裝模作樣,虧我還在擔心我會嚇到你。你太過分了!”

他嘆了一口氣,將筆晾在筆架上,轉而抱我坐在膝上,又伸手替我剝了一顆橘子,塞了一瓣在我嘴裡:“當時一開始我是沒認出你,只當是哪家官家小姐遇上了仇家,我還在想這誰家姑娘這般有意思,若是娶回家放著過日子想必有趣的很。可是誰料到,我一救就救回來了一個未來國君,恐怕也只有你這樣的東君才會傻到將四爪龍佩大大咧咧掛在腰間?怎麼你是覺得你長得不夠特別,擔心時刻惦念你的刺客找不到你?”

我嘴裡鼓著橘子,訕訕笑了笑,無與倫比的心虛了。然後又想起他在逃避話題了,連忙揪著他袖子嘟嘟噥噥道:“又,糊弄我,你還沒告訴我……”

他的唇堵住了我的所有話語,輕咬著我的唇瓣,他的聲音低迷:“笨阿疏,你還用的著糊弄嗎?”

春日午後的暖陽融融鋪在我們身上,我被他吻得心醉神迷,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良久他氣息略有不穩的抬起頭,拾起案上的畫,輕笑道:“阿疏……”

我迷迷糊糊抬眼看去,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言語,畫上少女跪坐在馬車裡,揚首相望,素衣白雪,一眼相遇,一生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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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封君王侯(一)

作者有話要說:抱頭躥,昨天沒更的罪人過來了~~~呼,因為也在整理新坑的大綱,所以這邊更新就慢了些。不過也應該是隔日更的~~~新坑什麼的真是讓既愛又恨【果斷髮現了一個很囧的錯誤,抱頭跑】弱弱呼喊,親們留個言吧~~哪怕撒花也好啊,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