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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姐……算了,我還是喊你五叔得了,畢竟你做我五叔的歷史久點、順口點。”無視他隱顯青色面孔,揮手散去四面角落裡探頭探腦的小妖們:“你我各自成妖成仙的時間與天生的仙家妖族們比,也算不得很長。我甚少同仙家打交道,但也知道你們九重天辦事是極講究個禮法的。”

雖然我很想同他套套近乎,交流一下他飛仙我成妖的感受,但見他一開口就是公事公辦的架勢,我自亦不能擺上酒席來拉他腐敗怠職,只得端正道:“如是今日我就派了施千里這麼一名賬房先生到你天界,開口就要你們鎮界之寶,你覺得你們天帝會答應嗎?我估摸要不把他就地正法,要不就當成腦子有病送給藥君當藥人做實驗去了。”

“你歧視賬房啊?要用我來貶低你的姐夫。”與無雙蹲在角落裡偷窺的施千里忍不住伸出腦袋,忿忿道:“你腦子才有病。”

“……”腳一踢,飛出個石子打回了他,我呵呵乾笑兩聲:“妖族都不拘小節,莫見怪、莫見怪。”偷聽都不專業,一點職業精神都沒有!

林清英朗的臉在施千里話音落後一時寒到了極點,那目光裡竟隱約含了一絲恨意,恨得我莫名其妙……有句很俗氣的話,叫時間會沖淡一切。你我好歹也是一家親戚,當年就算有過三兩過節,這千年過去也該衝得和白開水一樣淡了。怎麼瞅著你將厭惡還升級成仇恨了?

“澹臺徵。”他掛在腰間的佩劍被他的仙氣一激,“噌”地自行滑出幾寸,瞬間鋒利的劍氣如刃飛了過來。好在也只是些劍氣,頂多隔斷我幾縷頭髮,無甚在意,偶爾換換髮型順帶也能換換心情。可孰料,我袖擺被猛力一扯,一道白中蘊青的光飛快迎了上去,青花傘面浮在我面前,升起一道屏障隔開了我與林清。

我熱淚盈眶地握住傘柄,如此忠心耿耿、不懼強權,真乃傘界楷模。

“這是仙家之物?”林清辨出傘上靈力,登時容色微變,藏藍袖袂凌空一卷,直取我手中骨傘。

若在從前,恐怕還沒等他揚起巴掌,我就躲得有三丈遠了。可時光這玩意,不僅渡他一身仙骨,也水深火熱地磨練出了我這妖孽。傘柄在手中打了個轉,足下使力藉著他衝來的氣勁,堪堪避開了他這一抓。

前方斜西的日輪中間裂出了條黑縫,劍嘯錚錚,引得本在一旁嗑瓜子看樂子的妖怪們群情暴動起來。

在承影劍當空襲來時,我下意識地運起法力抬手擋開,電光火石間“鐺”的一聲巨響震盪在孝義山上空,我的耳朵滿是嗡嗡低鳴。

好一大會的沉默後,邁著小蓮步一扭一扭上前的一人彎腰撿起了黯淡了光澤的承影劍,嘖嘖地撫過劍面:“無雙丫頭過來瞧瞧,還有的治沒?”

應召出現的無雙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尚處在驚異中的林清,小心翼翼地接過劍上下摸了個遍後又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小白:“沒死透,能救活。”說完自覺地重新退變成了背景。

“可憐可憐,這劍跟了你時間也不段了,難得它一片護主之心。”突然出現的小白全然不覺在場的緊張氣氛,將承影還給了林清,抬著水袖嫵媚地掩唇一笑:“帶兵的人,劍比他的命還重要,皇叔爺成了仙怎麼反而不知道了呢?”

林清在小白濃墨重彩的臉上狐疑不定地看了許久,目光在觸到他腰間玉佩時突然震驚萬分道:“你,是蕭將軍?”

小白揚起纖纖素手一根根卸去妝頭,暈著桃色的眼眸微微一閃:“皇叔爺難道看不出來嗎?我早死了,蕭白練現不過是隻邪魅,更是一介不入流戲子,擔不起這將軍之名。”

要說我認識的人、妖裡最敬業的莫過於小白了,自打死後他唱起了戲就容不得其他人對這個行業半句殊詞。現在他為了“將軍”二字自毀自尊,可見,他演技再好也自始至終都不曾釋懷過。

“蕭將軍你……”林清對判若兩人的小白顯然接受得有些困難,“你”了半天也找不出個合適的詞來,遂掉轉了視線朝向我,冷笑兩聲:“是我看走了眼,你既有這心計手段讓他誓死相隨墮落成如此模樣,當初又為何不願幫你姐姐一把?”

在林清眼中,我恐怕怎樣都是他與阿姐愛情悲劇的罪魁禍首。我拉過小白瞧了瞧,嘟噥道:“他模樣挺好啊,比以前好看多了,咋叫墮落了呢?”

小白抿嘴一笑,朝我嫋嫋拋了個媚眼。我嘴角一抽,他這樣子卻是好看,就是偶爾會人來瘋,和他生前在戰場上的性子差不多。

林清手上鼓起道道青筋,幾欲捏碎承影劍,眼中驟凝起冰冷的恨意:“她為了你身死國亡,你卻在這裡逍遙自在,修行長壽。你對得起她嗎?澹臺徵!這幾千年來日日夜夜你就沒有半點愧疚之心嗎?”

他這短短的一段話,卻在我心中激起了千萬丈巨浪。身子有些晃悠,小白握著長袖扶了我一把,才站穩了步子。這浪頭來的快和兇,退的卻也迅速。稍稍鎮定下後,就覺得他說這話有些莫名與可笑。

當時我不過一個不成器,連封號都沒有的女公子,要不是和阿姐是同母所出,指不定就和其他的姐妹一樣被打發到了各郡封地去了。我又不是傳說中傾城傾國的美人之姿,還能禍國殃民。阿姐對我說不上親熱,卻也不差,我如何會去害她?

林清見我不信地哼哼,拂袖而去前,指著小白道:“你問問他就清楚了,當初你是怎麼迷戀那個逆臣賊子,助他謀權篡位?!你不會連自己因此羞愧自殺而死都忘記了?今日之事,你再思量思量,別讓妖界成為了第二個東國。”

小白扶著我的手顫了一顫,我本想嗤笑的嘴角僵在一個尷尬的弧度,舉著傘的手慢慢垂了下來,我咬了咬下唇,咬出了血絲才道:“他說的是真的嗎?”

額角腫了一塊的施千里趕走了圍攏過來的妖怪們,西邊的雲彩收盡最後一縷霞光,掛上一兩星子。

晚風兜著蟋蟀蟬鳴,喧囂在孝義山的上空,可探到深處卻似空空蕩蕩,讓人摸不著邊的心慌。

小白拈著帕子擦盡臉上的油彩,圍著我轉了半圈後道:“我所瞭解的和林清他說的差不多,也就是和流傳至今的戲文一般‘公主為情,逆臣謀國’。可這其中細明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或者說你供養在皇陵裡的東西才知道。”他丟去帕子,曼妙而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唱了一天的戲,累死老子了。”

他半折腰肢,回眸一笑:“不管事實究竟如何,正如我現在是個窮唱戲的,你現在也僅是孝義山的木姬。這一點你不從來都鮮明的很嗎?不要因一個被女人昏了頭腦的破神仙煩心。”

去皇陵之前,我拽住趕著去睡覺的小白問道:“她這一世都輪迴成男子了,你還……愛著她嗎?”

小白呵欠連天道:“不就是男子嗎?有個人形就不錯了。”他笑得神蕭色疏:“起先她連畜生道都進過了,不也沒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