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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這……”他支支吾吾道:“當時我害怕躲遠了去沒看清,不過不過,他們都是仙家,得罪不得。山主還是別去了,岑鶴大人法力深厚,不會有事的。”他鼓起勇氣拖住我袖子一角:“山主還是回山吧!那蘇辭魔君不是在打皇陵的主意嗎?那可埋著……”

屈指敲了下骨犼的腦門,指著洞亭道:“來,把這個忘恩負義的妖精給我吃了。”

“……”

皇陵裡埋著的東西?伸手將毛球召到身邊來,我摸了下空蕩蕩的胸口,不過一顆拳頭大小的東西罷了……

在骨犼踏雲臨去之時,隨意向下瞥了一眼,就見躬身送行的洞亭袖中露出一抹白色來,隨著他的動作向外滑出些許,約摸是把扇子的形狀。瞧著有些眼熟,究竟是在哪裡見過,還來不及細想就已被帶往萬里高空之上。

千里開外,江深水碧之地,就是金庭山……

山主的心上人

這往金庭山餘後的一段路程,我走得可謂是提心吊膽,生怕半途再衝出個魔君仙君來攪合一番,如此怕等我趕去時岑鶴已被那些仙家們剝光洗白下了鍋。我孝義山的人哪怕闖了天大的禍,有一萬個不好,也容不得別家指罵教訓。師父說當年選我繼承山主之位,除了面相上有管家婆的氣質外,還有個就是忒護短了。

待降在金庭山腳下時,見層巒疊翠、江水皓碧,一行白鶴引頸長唳、斜入雲端。從這仙姿渺然的風貌來看,倒是和它主人趙仙伯很是相配,端正地應著那“衣冠禽獸”四個字來。

自家門口生了這麼大的一件事由來,可但觀這處山腳一派淡然安寧,放眼之處竟還有寥寥人跡,不免叫人生疑。

“這位大爺,這位大爺請等等,等等。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約摸這般高的男子,模樣甚是清雋。唔,穿的應是柳青色的袍子。”岑鶴極好青色,身上左右都是那些個顏色。我曾勸告過他偶爾換一換著裝,也好歹別讓人家誤會他百八年不洗一回澡。

大爺死死盯著我揪著他衣裳的爪子,滿是褶皺的臉上半是惶恐半是羞澀道:“儂個小姑娘好不害臊,吾賣藝不賣身好多年了好伐?現在才來找吾。”說著抽出粗綠的袖子,一路掩面小跑而去。

“……”小狐狸在我懷中生生打了個寒戰,我扶住樹站穩飄忽乏力的腳步,提著袖子略擦了擦額上冷汗。怪不得無雙說在孝義山外做妖怪很是艱難,想來除了凡人們日漸膨脹的人口壓力外,這散漫脫俗的思維估摸也讓他們應付不來。

未降至金庭山時,我就收斂自身氣息,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道士與妖族向來勢不兩立,倒不是怕他們什麼,只是我不論做人做妖都信奉低調二字。

雖然他們金庭山往日沒少在暗處給孝義山使絆兒,但情面上兩家還是和和氣氣,井水不犯河水的。倘若此番我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左恰£右帶狐,氣勢萬鈞地蹲在他家門口挖地三尺找人,這不是往人家臉頰上光明正大地拍耳光嗎?

幾千年的生活經驗告訴我,當人面甩耳光的一般都是炮灰女配,被甩的往往才是屹立在結局哈哈大笑的主角兒。所以,一般我都只會偷偷往仇人茶中下瀉藥用來解恨,當然再狠一點,我會下春/藥!

在山腳下轉了幾圈,使了招法術探尋了番,仙氣很是充盈卻半分沒有岑鶴的氣息。說沒有也不對,妖氣雖無但他身上那股子經年不散的酒氣若有若無地散在那汪沉湖上。

我與小狐狸一大一小兩個身影蹲在湖邊,我沉聲道:“聽說這湖裡鎖著條龍。”

小狐狸抬起後腿搔了搔尖尖的耳朵,蓬鬆的銀毛飄了幾根在空中。

“聽說龍族與你們九尾狐都是上古神族。”我看著深不見底的墨綠湖水繼續道:“既然大家都是親戚,就該多走動走動聯絡下感情。”

小狐狸低頭伸出粉色小舌頭優雅地舔著自己的小爪子,似渾然未聽。

見它這般不配合,我揉了下餓出聲響的肚子,摸著下巴舔了舔唇角道:“聽說烤狐肉味道甚是不錯,尤其是九條尾巴的雛狐。”

“……”它放下小蹄子,尾巴擺了下軟巴巴地黏到我腳面上,細聲軟語地喚了聲:“娘……”

……

九尾狐族在三界以美貌媚術著稱外,也素來享有狡黠聰慧之名,我一直對這個種族甚為景仰。只是,現下瞧著只會喚著“娘”“嗯嗯啊啊”見縫插針撒嬌獲寵的小狐狸,心想都言盛極必衰,大約九尾狐族的智商也在走下坡路了。

此地為人間有名的道家場地,故而空中來往飛馳而去的靈獸飛劍並不少見。這沉湖所處之地也算顯眼,說不定趙仙伯還將它開發出來供人參觀旅遊,賺些香火錢。

我略一思索,這青天白日裡不好動作,待頭頂卯日星君下去再做打算不遲。如此想著便伸手去拎起還往湖裡張望的小狐狸崽子,預備尋個陰涼地打個盹補補被日頭消耗去的精神。就算我有副金鐘罩鐵布衫的身子骨,也扭不過陰陽相剋的天地恆理。是蘿蔔就別蹲白菜坑,是屍妖就該避著日頭走。

這一探頭就往我撞見滑過湖面的驚鴻一影,滾碎的雲絮綿綿延延地拖過兩行長長的痕跡,紅棕神駿踩著雷電悄無聲息地奔過。慌忙抬起頭去追尋,只能捕捉到駿馬上男子模糊背影,銀甲皂靴,腰間玉佩撞出熟悉的聲響。

他身後還跟隨著數名騎士,只是他們的坐騎腳力有限,緊追慢趕也與他隔了一丈遠的距離。這番景象在數千年前曾見過許多次,每次抵禦外敵出征時我就趴在城牆上如現在這般靜靜地看他離開。

眼見他愈行愈遠,我卻在原地躊躇不定,拿不準主意。幾千年過去了,按理他早應入了輪迴,又怎會出現在此地?

沒等我磨嘰完,一聲響亮馬哨炸在空中,那行騎士隊伍整整齊齊地停了下來。雲霞被風颳碎,棗紅色的高健馬匹佇立在前方,靜了片刻,馬頭緩慢掉轉過來,我莫名地緊張起來,就如偷看別人家少年郎沐浴時衣服脫了一半就被發現了般遺憾與不安。遺憾的是沒看到下面一片春光,不安的是接來往往都是要慘遭一頓胖揍。

伴隨著他一步步接近,那逼臨的仙氣也更是旺騰。我突然醍醐灌頂般醒悟過來,且不論他是不是那個人,可我已是個實打實的妖怪了,化出的妖形連洞亭那半妖半魔都懼怕的。這樣的面貌如何能見他?

“好生膽大的小妖,這青天白日竟敢在此地作孽。”他騎在馬背上遙遙冷道,手中馬鞭在半空折出道驚雷。

我一面兒失落悲情地在臉上抹了把淚水珠子,一面兒不假思索地地退了一步跳入了湖中,才一投進又悔青了腸子。就算跳了湖,他不也能照樣將我撈出來?我這平白和被捉姦浸豬籠一樣投水算個什麼事啊?

早些少年時偷溜出去玩,也不是沒有被他逮到過,難得他伴在阿姐身邊日理萬機還有空去市場地攤上將我揪回來。當年我對不起許多人,最對不起的就是他了,如今再見,若是陌路相逢亦算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