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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容我千千歲+番外

魔族善鬥,沒想到他們還擅長窩裡鬥。

“這位大叔,等等,等等。我本不想打擾你與美人相愛相殺,交流感情。但請能不能先將你手上那隻還給我,我怕你一時情緒激動捏死了它,豈不白費你救它的這番苦心?”瞥到那碧波結界隱有破裂之勢,我趕忙上前一步道,暴躁的妖獸衝我亮出了尖利的角頂。

“你叫我什麼?”他的眼中露出一絲迷茫,結界頃刻崩塌,同時袖袂一揚,水珠亂彈射如長矢將羽衣女子逼出一丈來遠。

“蘇辭,就算你才做魔君沒幾天也應該知道魔界先來後到的規矩。這隻小九尾和他娘都是我的獵物,你若插手就不怕日後我稟報魔尊摘了你還沒坐熱的君位嗎?”女子惱羞成怒地執著鞭子甩出道驚雷,水霧瀰漫她面容模糊,聽聲音八成也是個美人。

從這種“嚶嚶嚶,我要回去告訴我媽媽”的話就知道這姑娘是不經常打架的,即便是在妖界內打獵搶地盤靠的是拳頭而非“我背後有人”。作為妖主的我最多不過是裁定一下這場架打得符不符合江湖規矩。

不過面前這廝竟是個魔君?看他長得眉清目秀的樣子,除了腳下兩匹兇獸猙獰了點,半點也看不出是三界聞之色變的魔族十二君之一。

天有九重,地分五方,上有天帝仙君掌管,下有五方鬼帝執令。魔神在創立魔界時也在魔尊之下分封了十二君之位,相當於人界藩王。這十二位在魔尊下落不明後更是直接成了魔界的實際掌權者。

“你要是能搶到手就儘管拿去。”名喚蘇辭的魔君漫不經心地道,顯然紅夭姑娘是搶不到手的,最終只得含恨而去。

這一出到底算個什麼呢?我左思右想沒得出個結論來,師父告訴我,但凡為一件事物找不到緣由時,都可將之歸結為天意……大約天意安排我來此白看一場魔界版愛恨情仇調劑一下我重回人間的緊張心情。

“你叫什麼名字?”他踏著水汽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長髮熨帖,袍袂拖曳,如流雲移風。

近了些才瞧見他那身華貴的黑袍上明繡暗紋,勾絲纏枝的皆是累累白桑花。一個魔君愛好這麼純潔小清新的花朵,這品味也夠獨特的了。

我一邊兒暗暗咂舌驚歎著他的著衣風格,一邊兒在苦思冥想,身為妖主,我是高他一階呢,還是平階呢?他要不要給我鞠個躬,作個揖,讓我享受一下領導待遇呢?

岑鶴說我的思維一到關鍵時刻總是發散得不像話,主要是一到關鍵時刻我都會有些緊張。作為妖主,我有些摸不清妖族與魔族的微妙關係。都說妖魔妖魔,可大多數的妖怪們還是積極修煉走著成仙這條光明道路的。這到底是怎樣一種裡外不是人的感覺啊!

身為魔君他很好地體現出作為一個魔界上層人士的風度,沒有半點不耐煩,手握著小狐狸很有耐心地等待我的回答。

他這樣的好脾氣倒顯得我有些矯情來,我們妖族從來都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怎能小家子氣呢!我很豪爽地一伸手道:“一手交狐一手交名,我叫木姬,木頭的木,帝姬的姬。”我想了下,又體貼補充道:“這個名字是我師父信手拈來,與木妖半點干係都沒有的。”

師父在我死後給取的這個極為不切實際的名字,主要是寄託著枯木逢春的美好意願在裡面。藉著他吉言,我果然逢春了,還很活潑健康地足足春了幾千年。

他也沒有拖拉直接將狐狸還到我手中,就在我檢查完它,與他來個“青山不見綠水常流”的江湖告別後,他忽然扣住我的手腕。在我詫異抬頭時,又緩緩鬆開。

不好不好,都聞魔族喜怒無常,我瞧著他喜怒倒還正常只是精神狀況有些不正常。萬一他魔性大發,我這拖兒帶女地也不知打不打得過他。我牽著骨犼忙不迭與他再度告了個別,在騰雲之時,忽而聽到他道了句

“阿徵。”

我死時曾有過一個很明媚憂傷的念頭,如今經過幾千年的蹉跎年華,我發現它竟也隨我明媚憂傷了幾千年,不曾忘卻

“這天我死了……那時我寧願自己從來沒有活過。”

阿徵,這個名字原來在我心底從未淡忘過。

洞亭谷有狗腿妖

本想直飛去岑鶴失蹤之地金庭山,可這半途演了這麼一出打了個岔,我恍著神立在雲端,半晌過去了想起此地乃洞亭的老窩,便勒轉了骨犼往雲下奔去。

“來來來,這是雲秀今年新出的嫩芽,昨兒才從西山老鬼那裡討過來,配上我這裡的溪泉,就是仙林甘露都比不上。本想今日就與山主送去,沒想到山主忽然駕臨了寒館。”

洞亭盤腿坐在對席,臉上疊起的褶子抖著笑,惴惴不安地左摸下桌子右推下碟子,眼光時不時瞥向我身後的骨犼,看樣子是還沒忘記當年被它追出三山五嶺的慘痛記憶。

阿骨在身後噴出道恥笑的鼻響,嚇得他挪著肥肉滿滿的身子往我這裡靠了幾分。他捻著衣角,和蚊子似的哼唧出聲:“孝義山雜務一向繁多,山主今日怎麼有空來小妖此處,若非有什麼要事?”

我怔怔地握著茶盅尚在發著呆,聽到他問魂不在調地“嗯”了一聲,端起茶水時那聲“阿徵”又如夢似真地響起在耳邊,手一抖,灑了大半的茶水下來。碧透的液體在水晶桌面上蜿蜒滑開。

洞亭虎目裂欲,淚水眼見就要瓢潑而下:“山主,這溪泉一年就出三鬥水……小妖還要留著孝敬岑鶴大人和……”

眼瞼一挑,斜睨了過去,他捉著袖子邊兒訕訕地擦著茶水通紅著一張老臉甚是嬌羞道:“和去向小白提親吶。”

嘴角連帶著手指一抽,“卡啦”一聲掌中的翡翠杯子碎拉拉地掉了一地。

洞亭腳一跺,在一眾侍奉的小妖面前全然不顧他洞亭泉主的威名,撲過來抱住我雙腿嚎啕大哭起來,痛不欲生道:“山主,我不就是把你偷看隔壁山頭梅少洗澡的事告訴了岑鶴大人嗎?我再也不敢了,你打我抽我罵我都可以,萬萬別拿我這些寶貝出氣啊?!”

“……”

提起他的領口,甩手將他丟回原地,哆哆嗦嗦地平息了下自己想要踏平洞庭谷,我假惺惺笑道:“山主我一貫大度,這個嘛……我們稍後再做計較。我這次來,是有事相詢。”

丫丫個呸!我就說,有一次岑鶴怎會半夜不睡覺突襲我的閨房,什麼也沒說腿一翹,指一點,就讓喜鵲對著我念了一個晚上的《女戒》!此後一連十天,每晚皆如此,終於讓我成功崩潰。不久後的一日聽說隔壁梅家連夜搬離了孝義山,說是要去嵩山出家修佛,搞得我好一陣惋惜。那梅家少爺長得眉清目秀,就算摸不到小手,讓我這個大齡剩女看著畫餅充飢也好哇。

岑鶴啊,你個飽漢不知餓漢飢的!男女老少通殺的你又怎知我這個孤家寡人的辛酸吶!

洞亭拿著帕子緊張地擦了擦鼻尖的油珠,冷汗涔涔道:“山主請說,山主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