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頁

作品:《月落烏啼霜滿天

一直擔心到月落出來,仔細看看,發現她氣色如常,竟是已經好了,這才放下心來,對御息功的威力又多了一層敬佩。

月落聽說孫盟主,謝掌門他們已經偃旗息鼓退走,謝家那兄妹兩個也還回去了,這是意料中事,便點點頭,“這樣最好,省得大家打得亂七八糟。”

殷無咎不語,心裡有些酸酸的,隱約覺得她費這麼大力氣是因為顧念著許少堡主,怕打到最後撕破了臉,日後不好見面。

酸到晚上,忽然有守衛來報,說是許家堡的許少堡主在歸藏宮外求見教主。這個也不能攔著,只得命人將許姬霜帶到月落的住處去。

自己鬼使神差的,悄悄跟在後面,一面唾棄自己這做為實在有失體面,又一面找藉口自己安慰,教主內傷剛好,還是要多關照著些才好。

月落此時不在房中,正坐在花園的假山石上納涼看夜景,殷無咎看到許姬霜直接走到了她的身旁,月落抬頭一笑,“少堡主怎麼來了?”

殷無咎知道月落功夫了得,不敢靠得太近,遠遠的找一處樹影后站定了,好在晚上很是安靜,那兩人說話也沒有壓低聲音,他盡聽得見。

只聽姬霜公子道,“月落,我昨夜一晚沒睡,一直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麼?”

“在想你好生厲害,我這輩子再勤勉努力也是沒有可能趕上的,別說趕上了,就是想望其項背也難。”

“這個啊,那有什麼,我家傳功夫厲害罷了,況且人各有所長,不見得都是在武功上最有天賦的,其它地方厲害也是一樣。”

姬霜公子微微一笑,他

今日好像是想通了什麼,行為不似平時那般矜持,側身和月落並肩坐在山石上,“你在安慰我了,謝謝你,月落,我現在想起以前的那些事,實在都有些汗顏,我們許家堡的人有眼不識泰山,那樣慢待過你,你也不多計較,不愧是大教主,心胸果然寬廣。”

月落被他說得也笑了,“我心胸寬廣麼?今日謝掌門都快要恨死我的強兇霸道了。”

姬霜公子搖搖頭,“此事你也是沒辦法,要是不這樣處置一下,你這教主的威信何在,其實起因是我不好,我應該告誡一下謝小姐的。”

“算了,誰也想不到會這麼麻煩。”月落回過頭來細細看這姬霜公子,“少堡主,你今日的神情不太一樣,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許姬霜不答,在殷無咎這裡看來,他應該是點了點頭。

月落輕嘆口氣,“你是想要和我說今後不再多有瓜葛,咱們兩人從此以後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姬霜公子猛然抬眼看她,“月落,你,你,你怎知道?”

月落神色不動,只道,“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想通了一件十分重大之事才對,在我看來這和我有關的重要之事,無外乎兩個:一是你放下那些顧慮,決意來歸藏宮跟著我;再一個就是你痛下決心,不願再繼續這段牽扯不斷,又沒有什麼結果的關係,決定分開。我就先挑那不好的一個猜了,還真是這樣。”悠悠嘆口氣,看著姬霜公子,“卻是為什麼呢,我這些日的做為嚇著你了嗎?”

姬霜公子搖頭,再點頭,“我是許家堡的獨子,沒有可能拋下一切來跟著你一起,許家堡總得有後人接掌,也還要有子嗣傳人,況且,況且你又這般厲害,我這輩子都只能仰望,我只怕,只怕……再這樣下去,反是要拖累,耽誤了你!我想了一晚,覺得也許徹底分開來對你我二人才是最好。對不起月落,日後不能再,再……”哽住了,再說不下去。

他這輩子因為生得俊美非凡,所以紅顏知己無數,可是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李月落一人而已,硬逼著自己說出這番話來,實在是有錐心之痛,痴痴的再看了兩眼,“月落,你自己保重!”說罷毅然起身,快步而去,只怕走得慢了,自己就要忍不住反悔。

歸藏宮中的守衛知道許少堡主是教主的客人,都不攔著,隨他出去了。

殷無咎微微張開嘴,沒想到偷聽到了這麼一段,看來這許少堡主還算有些自知之明,只是月

落剛才為他費了這麼大的心力,他卻前來說這些話,必然會傷月落的心,實在是該死了!

看月落坐在山石上,姿勢都不動一動,不知在想些什麼,不由有些猶豫,是不是該上前勸慰一下。

正在躊躇,忽聽李月落開口道,“愉天你過來坐吧,在那裡站那麼久,也不嫌累麼?”

知道自己早就被她發現了,只好摸摸鼻子走過去,小心看看,教主臉色如常,放下心來,“這個,月落,回去歇息吧,挺晚的了。”

月落不理,看著遠處黝黑的山影,過了一會兒忽然道,“那一招叫做‘緣定三生’。”

殷無咎沒聽明白,“哪一招?”

“就是我昨日當眾使出來的那一招。”

“哦。”殷無咎心說叫萬聖朝宗多麼氣派,怎麼原來竟是被起了這麼一個文縐縐的名字。

“那是提醒我李家歷代的傳人,此招雖然厲害,但是一個人最多用三次,每使出來一次就會大耗功力,就好像人家過了一生一樣,而你和此招最大的緣法也就是三次,所以叫‘緣定三生’。”

“啊?那,那超過三次會怎麼樣?”

月落又不答,看著遠處發呆,過好久才道,“你知道我爹為什麼會盛年早逝?他死的時候還不到四十歲。”

殷無咎心中一凜,他記得前任李教主是個十分桀驁不馴之人,武功高強,傲邈天下,也確實是年紀不大,現在想起來,那模樣都不像月落的爹,說是她大哥都可以,按理說他這種功力到了一定境界的人物,百病不侵,又不曾受傷中毒,忽然故世確實是有些說不過去,難道,和這‘緣定三生’有關?試探問道,“為什麼?不是都說是病故嗎?”

月落搖搖頭,“是因為我。”

殷無咎心頭大震,一時說不出話來。

月落接著道,“我從小就痴迷於醫毒之術,尤喜配製各種藥物,從我十歲起,我爹就會每年都陪著我去一次大雪山,上到巔峰之處採那珍貴無比的雪蓮。我十五歲那年,我們照常上去,下來時卻碰上了雪崩,唉,大家都尊稱御息功中最厲害的那招為‘法天像地’,其實天地之偉力又豈是你我凡人所能並論的。爹在危急的時候使出了那招‘緣定三生’替我擋了一會兒,以他那時的功力,也只是稍阻了一下那鋪天而下雪塊,不過我們就藉著這一會兒的時機逃過了一劫。我爹早年任教主時,教中局勢

不穩,內外變故不斷,那招‘緣定三生’他已經用過兩次了,這第三次就要了他的性命。”

殷無咎愣愣聽著,饒是他江湖風雨經歷過無數,此時聽了月落這一小段淡淡的說辭,卻也止不住心頭髮寒,又很心疼,不知月落當時會是怎樣的心情,喃喃地道,“月,月落,你不要怪自己,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