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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 【捌陸】相依

她何嘗沒有抱過這樣的期望,然而在那夜之後她時常期盼的不是生而是死,一個人活在世上苟延殘喘太孤獨了。曾經在雲家中生活的每一天不斷回放在她的腦海中,每一次都是一遍凌遲。可惜她終究還是貪生怕死地活了下來,直到日復一日地看著山頂日升月落,山澗水瀑奔騰,那顆心終究是熬過了千劫萬難。

生當惜之,死當無懼。

二十年也好,十五年也罷,每一日她都要好好地過下去。

額頭抵著他的胸膛,秦慢哼了聲道:“我那時候與你非親非故,和你說這些十之八/九是要被你嘲笑的。再後來,再後來你也知道了呀~”

她說得好像也有那麼些道理,計較過去沒多大意義,雍闕拍拍她的背猶豫了下道:“有件事,我想問你……”

越是與她想幹他越是慎重,秦慢卻一言之中就聽出了他的遲疑:“督主是想問昨夜我遇到的那個人吧?”

雍闕內心嘆息一聲,都說慧極必傷,有的時候他寧願她活得天真驕縱一些:“我並非懷疑你,只是事關你的安危,我不得不上心。你若願意說便說,不願意也罷了,左右……”

“左右你都能查出來是吧?”秦慢莞爾一笑,既已至此她也無心隱瞞,正如雍闕所說夫妻之間坦誠為重,他愛重她自然她也不能負了這片拳拳之心,這點良心她還是有點。秦慢沉吟片刻後道:“昨夜我確然與一個人見了面,那個人不是他人,而是我的二哥雲宿。”

雖知與秦慢見面之人定是和她關係匪淺,但從她口中聽到雲宿之名雍闕仍是小小地驚詫了下:“你二哥?”

“是,”世間真有畫堂春這般的奇效,方才還瀕死的秦慢此刻反是越說越精神奕奕,“在今晚之前我其實與你一樣驚訝,並不知道他還活著這件事。畢竟十三年前的那場大火將整個雲家燒得一乾二淨,如果不是我身邊的侍女琴慢拼死護住了我,便也不會有我與你的這段緣分。”

“琴慢……”雍闕喃喃道。

秦慢微笑著點點頭,無限傷感與懷念道:“她從小陪我一起長大,與我情同姐妹。她為我而死,這個名字權當是寄託我那點愧疚與感激。”低頭在雍闕身上蹭了蹭眼淚,“督主想必很懷疑我的二哥吧?”

雍闕望著她的眼睛,緩緩點了下頭:“他既然與你一樣死裡逃生,為什麼時至今日才來找你?今夜我本想放出你病重的訊息,引他入甕,如果他還對你存有一絲兄妹之情,無論如何算計都該獻身的。可是……”

“可是你還是顧忌著我,沒有那麼做是吧。”如果說對這個男人一開始確實貪戀他的容顏佔很大一部分,但人心非鐵,單憑他這份時時以她為重的心,秦慢覺著即便只剩下兩年時光也無甚遺憾,“你這樣,讓我很慚愧。”

雍闕唏噓不已道:“有你這句話我也值了。”隨即正色道,“畢竟是你二哥,說起來就是我的舅哥,是非尚未分清,總不能貿貿然得罪了不是?”

瞧這人,方才還一本正經,突然就沒個正形。給外頭那些畏他如虎狼的人看見了,不知道會不會嚇掉了眼珠子。

“你的懷疑其實我也有,脫胎換骨一次我對誰都不敢那麼抱以輕信,便是我親哥哥也這樣……”秦慢惆悵道,“可能我天生骨子裡就生得涼薄,怪招人討厭的。”

她話裡有著小小的不安,聽著雍闕心疼又好笑:“矯情什麼,這和涼薄有什麼關係?你二哥出現得委實太過詭異,他是否與你說了西市的縱火案與你無關?”

秦慢點頭:“確實,”她隨即醒悟道,“真與他有關?”

“若真與他有關,那說明他背後的勢力可能複雜得超乎你我想象。”雍闕眸光淡淡,將她昂起的頭重新按回枕頭上,“好了,好了。這些也不急於一時,明日我們再好好說道。兵荒馬亂了一晚上你精神了,可累著了我。”

他舒舒服服地將人抱在懷中:“老婆兒子熱炕頭,前後兩樣我都有了,就差中間一樣了。”他兀自嘀咕,“看來還是得多奮鬥一下才是。”

秦慢聽得臉紅,咕噥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夜將破曉,相擁的兩人各懷悵惘而眠,秦慢惘惘地看著雍闕的睡顏。

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兩年,即便時間允許,她的身體又是否支撐得起留給他一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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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得不錯,我確然喜歡我的師姐,”宋微紋嘆息著笑了起來,“可是我師姐卻對只將我看做是師弟,才不會向你這麼妖豔嬌媚地衝我笑呢。”

少女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宋微紋看著挽在自己臂彎的手,溫熱的觸感清晰真實,困惑道:“這是我的心魔呢,還是你是妖魔呢……不管怎樣,”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出燒火棍直敲那女子天靈蓋,“先打了再說!”

本以為是誤入迷境,無形中中了某種致幻的毒,孰料少女敏捷超群一閃而走。他一擊落空也罷,只見麗影翩躚,寒光如雨般刺來,宋微紋大驚失色想也沒想轉身即逃,卻見那不知是劍光還是刀光如影隨形而至,逼得他不得提棍相迎。

仗著腳下功夫了得,宋微紋和對方有來有往地走了數十招,僵持之下對方的招式愈發凌厲密集,宋微紋吃力地大喊道:“美女!仙女!姑奶奶!既然大家都是大活人,有話好好說啊!就算要吃了小爺我,能不能先讓我寫個遺書留給後人啊!”

那少女不管不顧,揮劍如雨,逼殺得他左躲右閃,一著不慎胳膊劃出道血淋淋的兩指長傷口頓時血流如注,痛得他慘叫道:“仙女!師姐!我喜歡你還不成嗎!!!別說喜歡了,你現在睡了我都行!!!”

腳步一退,背後抵著冷冰冰的石壁,宋微紋自知死路難逃索性停下腳步,凜然敞開胸懷閉眼道:“來吧!”

那人一怔,似乎沒想到他突然有了獻身的覺悟,宋微紋見機矮身一鑽,以一種極其猥瑣的姿勢從她身側躥出:“哎喲我的天爺,您還真準備睡我啊!”

笑得還沒眨上眼,一隻手快如鷹爪地抓住了他受傷的胳膊,血花四飛,他立時癱軟在地上:“我錯了我錯了!”

“嗯?”

一個和妙齡少女完全不符合的聲音帶著深深的疑惑想起,許是失血過多,宋微紋聞著濃烈的血腥氣眼前逐漸凌亂起來,渾渾噩噩地癱倒在地上:“要殺便殺吧,老子不躲了還不行嗎?”

“怎麼是你?”

有人愕然道,宋微紋呆呆道:“怎麼就不是我了?”

突然他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咦,不是女鬼嗎?”

使勁甩甩腦袋,他抬起頭,混亂的視界慢慢恢復了清晰,一張熟悉又驚訝的面孔呈現在他面前,他的視線一寸寸移到那人手裡滴著血的劍尖上,登時和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破口大罵道:“我日,你祖宗的蘇不縛!!!你他/媽不長眼是吧!!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順眼了,這什麼,這什麼你說!你是不是想借機滅了老子好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