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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

他定了定神,眼前這張臉上的五官仍是那樣平淡無奇的五官,人也是膽小又精明的人。

可雍闕知道,她與它,與這座墳墓一樣,都是一個謎。

“我們已到門前,鬧了這麼大動靜,叩門而不入未免失禮,你說呢?”

他話語將落,墓道里伸出捲過一陣冷風,像是墓主符合他的話特意來歡迎他們似的。

秦慢狠狠打了個哆嗦,偷偷兩步朝著雍闕站近了些,悄聲悄氣地說:“督主,這樣不太好吧……”

雖然是演戲,雍闕仍不免覺著她鬼鬼祟祟的說話的樣子有那麼兩分可愛,便也學著她的樣子輕聲道:“你若是不願意,原路返回即可,咱家不會為難你的。”

“……”秦慢木木地看了一眼身後沒入黑暗中的長道,又木木地轉過頭來,“那督主您打算怎麼進去啊?”

無縫無隙的整塊玉璧豎於面前,她琢磨了一下東張西望了番:“也不知道有沒有機關,又在何處?”

雍闕負手昂然,眸光冰冷:“不費那般功夫,來人,給咱家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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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易得,但如此品相規格的玉牆當世恐是難再尋出第二塊來,毀之無疑令人扼腕。

秦慢雖然窮得叮噹響,好歹這點眼光還是有的,她摸著玉牆萬分不捨,但奈何雍闕一聲令下,她的小身板哪擋得住幾個來勢洶洶的錦衣衛大漢。

霍安也覺得可惜,礙於雍闕那尊大佛鎮在前方,只好小聲地安慰秦慢:“姑娘,玉是好玉,但是擋了咱家督主的道,任是金山銀窩,那也得給劈出條道來讓他路哪。”

秦慢揪著她的虎頭小荷包,與他嘟嘟囔囔:“那麼好的大一塊玉,整塊扒下來能供我活好幾十輩子呢!真是糟蹋了”

她以為說得聲小,可一個字不落地被雍闕聽到了耳朵裡,不由在心裡哼了聲。說她聰明,卻時不時冒出兩分市井小民的窮酸來。聽聽,好幾十輩子,她的一輩子是有多不值錢??

也太好養活了吧,雍闕撇了一下嘴角,再聽過去時秦慢已經叨叨咕咕說他焚琴煮鶴,買櫝還珠了!他最近是寬和過頭了吧,還當著他的面呢,就敢議論埋汰他!他心裡有氣,一堵破玉牆而已瞧把她眼紅得連命都不想要了!

都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古人誠不我欺!雍闕捏著束在背後的手,心道著哪天要是給她瞧瞧國庫內的一個倉,她那雙眼珠子恐怕都要掉在地上了。

大多數封門壁後藏有水銀,逯存那邊領人謹慎地將玉牆摸了個遍,大致確定沒藏著什麼機巧,便命那兩個擅長拆卸機關的手下破壁開門。

玉璧與山體渾然一體,單論重量怕是有千斤重,想要破開,絕非易事。只見那兩漢子一人手執小捶,從中間敲敲打打一路敲到右上角,掏出根炭筆畫了一個圈,小錘細細密密地在圈內敲了一遍,也不知使了手法,只聽咔嚓一聲,某處碎了個小小的白點。另一人從背後行囊抽出一把約有手臂長短似傘又似劍的物什來,前尖後粗,對準那白點,猛地一鑽一擰,堪堪卡進數寸。

再往前,就巋然不動,難進分毫,可見玉璧之堅。那人鑽得滿頭大汗,一張臉憋得紫紅,可不敢失力分毫。先前那人仍是手握小錘,在玉璧各處遊走敲打,時而在一點重敲兩下,時而輕敲數下。

秦慢看得很投入,嘴裡唸唸有詞兒,雍闕就聽著她一會念著數字一會又念著輕重,腦袋還偶爾點那麼一點,小模樣兒十分專注。

他看了兩眼又轉過頭去,如果是個男兒身又掙個好出身,怕是在朝堂上的一個好對手了。

眼看執“劍”之人支撐不住,突然間一聲脆響,一道裂縫自他指下驟然裂開,貫穿玉璧,與底端圓錘落腳處連成一氣。

渾然天成的封門玉璧,眨眼間為一道猙獰裂痕分成兩半,洩出的一線幽光無聲地誘惑著外面的人們。

逯存稍一躑躅,看了眼雍闕,得到肯定之後他命其餘人等一起從裂縫處盡數將玉璧敲碎。

說來奇異,原先封存在璧石中的夜明珠乍一暴露在空氣總迅速地失去光澤,黯淡下去,快如曇花一現。

秦慢念著可惜可惜,霍安也覺著怪是暴殄天物,彎腰想撿起一顆瞧瞧,卻被秦慢一腳踢在小腿上。他哎呦一聲叫:“姑娘,你踢我做什麼?”

她一字一慢:“墓葬裡的東西能不碰就不碰,否者會招來墓主亡魂報復的。”

霍安嘀咕著哪有那麼玄乎,卻是看看周圍縮回了手。

不消半個時辰,玉牆已被拆卸得出了個可供一人透過的洞口,而它背後的世界也逐漸顯山露水,呈現在他們的眼前。

這是一個,超出了所有人想象的墳墓。

☆、 【貳陸】鰼鰼

霍安使勁揉了揉眼睛,幾乎要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看花了眼。不僅是他,連著雍闕在內的其他人也是一臉始料未及。

一線之間,裡外卻是天壤之別。

他們的身後若說是地府奈何橋頭修羅徑,那麼封門壁後可謂是人間仙境不為過,而方才的碧玉明珠牆亦僅僅是其中冰山一角,甚至與其中景緻相比全然不值一看。

滿地的珍珠碎玉零散地落在一條羊脂白玉的小徑之上,蹊徑兩旁栽了茂茂盛盛的鳳尾竹,嫋嫋仙霧徘徊於竹葉之間,拂面而來的和風溫暖而溼潤,原來白玉小徑的盡頭是方徜徉的溫泉,池水中碧蓮紅荷嬌豔欲滴,在微風中搖曳生姿。

“奇了,溫泉池子裡還能生荷花?”一人驚歎不已。

“為什麼不能生呢?”秦慢望著遠處池面上的紅荷喃喃反問。

大漢撓撓頭,困惑道:“回姑娘的話,俺反正是從沒見過長在溫泉水裡的荷花,不給燙死了都?”

秦慢踏上白玉小路:“再說,那也不一定是荷花呀。”

霍安輕哎了聲,想叫住貿然上前的秦慢卻發現自家督主也自然而然地隨她往荷花溫泉處走去,嘴再三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

玉徑光滑可鑑,幾乎能照出人影,但走上去卻是穩穩當當,連根骨不佳、四肢不協的秦慢也身形穩妥,走得毫無障礙。逯存彎下腰去,掌心貼著地面摩挲了一圈,原來在玉石表面雕琢了極為繁複細微的紋路,不僅如此鋪路之人還在其中摻雜了以假亂真的防滑石子,不親手觸控幾乎分辨不清玉與石來。

墳塋住的不是孤魂就是野鬼,難不成幽魂從上走過也會滑倒摔跤,否則費這份心思做什麼?

“嚯!”走到池邊時秦慢瞧清了池中之物輕輕叫出了聲,雍闕隨著她目光定睛瞧去亦是微微出了出神。

紫竹是真的,溫泉水也是真的,只是池中的荷葉與花蕊卻是採用了不知名的素材製作得栩栩如生,宛如六月盛放的花荷。只是假的終究是假的,經不起推敲細看。

秦慢站在池邊甚至還俯身前去伸手勾著一株,拉過來仔細瞧著:“是鮫紗染了胭脂做成了花朵,鮫紗傳說海中鮫人族的聖物,遇水不化,出水不溼。故而泡在水中即便過來百千年也不會腐朽頹敗,”她捏起一片花瓣揉了揉,嗅嗅指尖,嘆息道,“是蜜脂,想必此墓主是位芳年早逝的夫人,而這裡……想必就是按照她生前閨閣所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