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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督主有令》氣氛凝固相持時,遙遠的湖面之上傳來三長兩短的鳴哨聲,正是東廠專有的報信聲。雍闕掐指一算,再過一刻,日升東方潮水也該起了,當機立斷屈指既快又狠地砸在老者的人中穴上:
“十三年前到底出了什麼事?”
老者發出聲渾濁的呻/吟,半開半合地睜開了眼,虛無的視線越過雍闕落在秦慢身上,他舉起枯骨般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小臂:“常……”
秦慢像是被嚇倒了,條件反射地開啟抓住自己的那隻手,側滑過的手掌輕輕掠過老者肋下,老者又是陣顫抖再次陷入了昏睡之中。
“又暈過去了……真可憐……”秦慢望望鬼蜮般的四周,想將他拖到個溫暖乾燥的地方都沒有。這一打量,卻見雍闕淡著臉色看向她,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沉澱為瞧不盡底的幽黑,目光相接,不過剎那間卻似有種種暗潮浪起潮平。
僅僅一剎,哨聲再次響起,比方才更為短促急切。
雍闕先行移開了眼睛,沒有說話也沒有再詢問下去,他朝著鳴哨的方向大步而去。翩翩袍袖,行走在人間地獄中宛如謫仙又似鬼魅,引得呆若木雞的秦慢不由自主地跟了過去。走了兩步,她回頭,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者又深深看了一眼水下溶洞,頭也不回地向著雍闕小跑追去:“督主!等等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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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了船上,雍闕負手立於舷頭,臉上喜怒難辨:“那般古道熱腸地救人,我還以為你要留下好人做到底哩。”
他腳程輕盈奇怪,秦慢生怕被下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拍著胸口吸了幾大口湖面上爽朗清風才小聲道:“我才不要留在那個鬼地方呢,嚇都嚇死了……”
“哦?你會怕?”潮水拍在二人腳下,雍闕回頭看她,話中有話,“我以為秦女俠俠肝義膽,無所不懼呢!”
雖未親眼看見,但就有那麼巧突然醒了又暈了過去?敢在他眼皮底下動手腳,雍闕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冷風中瑟瑟發抖的秦慢,拘在背後的手慢慢握起。
秦慢似有所覺,敏銳地抬起頭,咬著唇諾諾道:“督主……您不會真是要把我滅口吧?”
她倒是問得耿直,雍闕反問得更是不加掩飾:“怎麼著,不行嗎?”
划船的番子們差點將丟掉了船槳,生死大事,這兩人怎麼就和討價還價一樣地兒戲呢?更奇怪的是他們廠公,竟還有耐心地與她周旋,彷彿方才的殺意是他們一瞬間的錯覺而已。
面對熹微晨色下的碧幽湖水,秦慢悽苦不已:“督主,我不想死……”
她的賣乖裝相他早已見識透底,他慣來表現得溫和親切,但誰人不知道心窩裡跳著的那個東西在入宮起這十幾年裡已歷練得堅如磐石,要是剖出來看看,定是黑得能流出毒汁來!
他從來不是好人,也不屑於做一個好人,他心情好時天下太平,心情不好時神鬼避讓,此刻雍闕的心情就很是不好。
他淡漠至極:“我看你倒是想死的很。”
饒是秦慢性子再慢,也能看出雍闕心緒不佳,她心裡嘆息。一個男人,怎麼就和個姑娘家一樣喜怒不定呢。活著不容易,她不太想那麼早地將這條命交代在太平湖冰冷湖水裡,她決定討好一下雍闕:“督主,常言道愁容使人老,怒火燒肝,天人五衰。您這樣的花容玉貌、海棠春/色,被小人給氣折了多不值啊!”
她效仿著師弟宋微紋那張充滿甜言蜜語的嘴胡說八道著,越說越覺得自己竟然說得很有道理!
雍闕的臉色瞬息萬變,在聽到花容玉貌時簡直恨不得立時掐死她!好堵住那張絮絮叨叨的嘴!
她真當自己和別人口中那些個愛拈花抹粉的太監們一樣,把一張臉面當成寶貝一樣?!
還花容玉貌?還海棠春/色?他氣得心肝都疼,哪一個男人愛聽這樣的形容?!
☆、 【拾陸】脾性
秦慢碎碎念個不停,全然沒有留意到身邊男人咬牙切齒得氣血倒行,她三分諂媚七分狗腿地仰起小臉:“督主,您還是……”
一句話沒蹦完,胳膊驀地抓住,說時遲那時快,在被丟出去的剎那大驚失色的她雙臂一張,死死抱住了雍闕大腿,嚇得聲音都變了調:“督主!您要做什麼!”
尖尖細細,和只受了極大驚嚇的小奶貓似的。
而在雍闕眼裡,這隻聒噪又膽大包天的貓仔哪有半分可愛,倒是可惡得想讓人把她杵在湖底裡,看看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巴還能冒出幾個字來!
“放手!”
他不說還好,一說秦慢眼淚“嗚”地一下湧了出來,跪在船舷上和抱根救命稻草似的將他的腿摟得更緊些,死命搖頭:“不放!不放!”她抽抽搭搭,“放了,督主就要把我丟湖裡去了。”
她倒是很瞭解自己的處境。
且不說當著這麼多屬下的面,糾糾纏纏既失了體統又失了顏面!
一個姑娘家,將一個男人的腿貼身摟在懷裡,她不害臊嗎?!黯淡的風燈下雍闕仍是玉雪冰霜似的平靜冷清,心內卻是一絲難以言明的懊糟。遇到秦慢,就似秀才遇到了兵,有理和她都說不清!
是不是女人都這麼難纏?給她幾分顏色就有膽開起了染坊,和他打起了對臺!你不給顏色了,她倒好,賴在地上纏著你哭哭啼啼,鬧得整船人看笑話!
雍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生硬著嗓子喝令道:“起來,再不起來我直接將你扯進湖裡餵魚!”
秦慢包著淚,兩眼紅紅,鼻音濃濃:“真的?”
他額角直跳,勉強消平的殺意又隱隱在胸腔裡翻騰:“起不起?”
她察言觀色的本事向來高超,一看雍闕要動真格了,馬上鬆開了他的腿,坐在船板上抬起袖子慢慢騰騰地給自己擦眼淚,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嘟囔囔,偶爾小心翼翼地撇一眼雍闕。
雍闕耳力甚好,不費吹灰之力將她的話一個字不落地收入耳中,無非是一腔好心做了驢肝肺,不通情理之類。
他懶得與她再計較,重重地哼了一聲,拂袖回了船艙。
秦慢獨坐在船頭,廣袤的湖面在天色渲染下逐漸推出層層從黑到紫,由暗到明的浪紋,與鐫刻在記憶中的景象一般無二。
從地平線攀升而起的暖陽為她單薄的身軀鍍上層淺淺的金輝,又是一個好天氣啊,她懶洋洋地伸展了下筋骨,伸到一半想起什麼似的叫了聲:“哎呀,早飯還沒吃呢!”
“……”拆了火漆的雍闕抽抽嘴角,視線落在長箋上聖喻兩字時凝滯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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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於大燕偏南的惠州,三四月裡已暖如初夏,下了船換了轎子,悶了不過半日秦慢就唉聲嘆氣地趴在窗邊兒抱怨:“陽春三月,正是踏青遊走的好時節。憋在這悶轎子裡,哪有打馬揚鞭,乘風馳騁來得恣意暢快。”
隨她身邊伺候霍安聽在耳裡,自動轉換成了“哦,秦姑娘悶得慌想踏春遊玩了”。一轉頭,一個字不落地將話遞到了雍闕面前,正為了新帝與海惠王間那檔子心結煩神的雍闕冷笑聲,不做多慮即下了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