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呆了片刻，林悅起身到廚房做飯。他失去了一個親人之後來找她，她能夠為他做的，就是給他一個家的感覺。

剛剛把最後一道菜端上桌，九少就到了。

林悅有些擔心的看他，只見他眉宇間略有疲憊，但是，精神還好，這才放下了心。

九少抬頭點了點她的鼻子，沒好氣的搖頭，“你那是什麼表情？你以為我會跑來哭嗎？”

“我……”

九少垂下眸，淡淡的說：“沒什麼，雖然他在世的時候我們並不像父子，中間總是隔了一層利益猜忌，但是人死如燈滅，他終究還是我父親。你也別擔心，人生百年，都有這一天，我不會想不開。”

明明就是難過了，卻偏偏要逞強。這男人又好面子，要是拆穿他，他必然是十分不樂意的。

林悅也不是個很會安慰人的人，只能裝作沒有看見他眼裡的那一抹悲傷，拿碗給他盛了八寶粥。轉移話題，“吃飯吧，知道你眼界高，我做的不好可不許不滿意。”

九少見她想往對面去坐，伸手便拉著她擠到了自己身邊，“老婆做的飯，我怎麼會不滿意。”

他第一次叫她老婆，她只覺得全身的血都衝到了臉上，愣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胡說什麼！”

九少看著她面色緋紅，眼神似嗔還喜，說不出的嬌媚可愛，像個熟透的紅蘋果一樣，忍不住就俯下頭親上她的臉頰，還不過癮的輕輕咬了咬。

“喂！”林悅捂著臉瞪他，“你居然咬我！”

九少看著她，低聲說：“想你了，老婆。”

林悅身子一軟，氣勢頓時洩了，哼哼著從口袋裡拿出上午九少送的鑽戒，“我可沒有答應做你老婆。戒指是你丟在飯店的，我可沒收。”

說完之後林悅覺得在這種相依偎的狀態撇清關係，暗示對方繼續努力求婚似乎有些弱勢，於是掙扎著想站起來。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老婆。晚上還要去守靈。”

九少語氣也沒有刻意的去裝作很悲傷，可是林悅聽在耳裡，還是莫名的心疼加心軟。暗暗反省自己不識大體，現在實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於是對九少那一句“老婆”也沒有再反駁。

九少抱著她，眉頭輕輕的舒展開來，心滿意足的嘆了口氣。幸好，無論外面如何天翻地覆，她都在他身邊。

幾個家常菜，九少卻吃的分外的香。

吃完飯了以後林悅收拾碗筷去洗，他卻寸步不離的跟在她身後，神色不像剛才那樣坦然。

“怎麼了？你要是著急先回家吧。”林悅以為他是急著走，也沒在意。

他猶豫了片刻，才說：“如果我幫老四不幫十四你會不會怪我？”

林悅一愣，沒想到這樣的事情他也會顧及她的感受。私心裡她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幫胤禎的，不過大清的事情錯綜複雜，四少代老爺子掌大權這麼多年，成績有目共睹，九少支援他也自有他的道理。

“難道老爺子沒有留下遺囑嗎？”在私心與公義上林悅難以抉擇，忽然就想起了還有法律這一說。不由的又疑惑起來。聽九少的語氣老爺子是沒有留下遺囑的，否則以現代法律的嚴謹，他支援誰，至少短期內不會有什麼區別。那麼若是沒有遺囑，按照繼承法，應該是老爺子所有的兒女都有繼承的權利的。老爺子年輕時風流，兒女一大群，若是平均分下來，恐怕每個人的股份也不會多，就算是幾個人湊在一起恐怕對大局也影響不大吧？

九少臉色微微的變冷，“他留了遺囑。所有的財產，都留給胤禎。”

有些落寞，非關利益。

林悅輕輕握了握他的手，“人都沒了，還計較什麼呢。大清的渾水，也不要管了。”

九少搖了搖頭，“你知道老四叫什麼嗎？老爺子去之前，公證人、律師和我們都在場，他來得及留下一句話，所有財產，都留給胤禎。但是老四的名字偏偏跟十四的名字諧音。那麼那句話也可以被理解成，所有財產，都留給胤禛。”

“家裡，現在因為這件事情已經鬧的亂哄哄了。”九少皺著眉，有些煩悶。

“那，你是想幫四少？”林悅微怔，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事情。

“其實，以大清的情況，老爺子走了之後，無論誰接手，都阻止不了幾個兄弟帶走一部分親信以及客戶出去自立門戶。就算是從大清自身而言，也是要精簡機構的。”九少閉了閉眼睛，“大清現在的情況，其實我插不插手，對於我來說都不會有什麼損失。但是……”

九少微微低頭嘆了口氣，“但是，忽然不忍心看大清在老爺子走了以後就衰落下去。”

他這句話說的不甘不願，彷彿已經萬分的不想管大清的事情，卻又抽不出手來。還帶著些孩子氣的彆扭。

林悅看著九少，覺得他分外的可愛。不管平日裡怎樣的標榜自己利字當頭，權衡算計，其實內心裡，也未必便是他表現的那樣冷酷無情。

忍不住就哄他，“好啊，你覺得四少會把大清經營的更好就支援他好了，我支援你。”

“我只是覺得老四的勝算比較大。”九少強調。

“是啊是啊，四少比胤禎沉穩，一定能把大清經營的很好的。”林悅暗暗笑著轉身繼續刷碗。以胤禎的性格，也未必便願意坐上那個位置。

其實這麼多兒子裡，老爺子最寵的還是胤禎。老爺子過世，恐怕最難過的也是他。人在難過的時候，總是會想到自己心底最親密的那個人的，不過他卻沒有打電話給林悅來尋求安慰。這是不是表明，他已經放下了對她的感情了？

林悅心不在焉的刷這碗，心裡暗暗祝福每個人都能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九少嘆了口氣在她身後擁住她的腰，“老婆，我們快一點結婚吧，我想有個家，有你的家。”

林悅身子一僵，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還沒理清思緒該怎麼回答，擁住她的手忽然鬆開了。

林悅轉身，就看見九少單膝跪在廚房髒兮兮的地板上。

她想她這一輩子都要被九少吃的死死的了，當九少想要逗她的時候，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而當九少給她可以欺負他的機會的時候，她又下不了手。

王子一樣的男人在滿是汙跡的地板上跪在她面前，驚慌的感覺實在多過於得意跟浪漫。

“你，你趕快起來，我又沒有說不嫁。”林悅連忙扶。

九少順勢抓著她的手，湊在唇邊輕輕吻了吻，拿出不知道什麼時候裝起來的鑽戒，輕巧的套上林悅的左手無名指，抬起頭來粲然一笑，“你答應了，老婆。相信我，會愛你一生一世。”

從此以後，有你的地方才是家。

2008年8月1日漫舞流沙

在老爺子葬禮之後，各大媒體終於得到確切訊息，大清集團最終由四少繼承，這是一個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答案。意料之中是說四少一直代老爺子掌握大權，意料之外是說看老爺子一貫的態度，中意的是小兒子十四少。可是不管外面怎麼議論紛紛，說什麼兄弟倪牆，大清內部的權利分配卻已經在在喧喧鬧鬧中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