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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糖偶

西文侯,這三字倒是有點印象。說起來西文侯這個封號原不是給這個青年人的,而是給他戰功赫赫的祖父,後來世襲三代,這一代落在了他頭上。如果沒有什麼意外,族中再無能人戰將出現,也就到他這一代便該收回封號了。

帝都之中這種繁盛一代後沒落的世族不要太多,可能家道敗落之故,平日裡此人挺低調的,今日一說話就格外顯眼了些。但被江春兒不冷不熱地一頓嘲諷,又默默退了回去。

“夠了,”我“不勝其煩”地揉揉額角,“太醫的話你們也都聽到了,本宮沒力氣與你們多說,無事就退了吧。”

跪在地上的陳曉生還想說什麼,不知為何最終卻閉上了嘴,反倒是沉默的官員之中有一人跨出行列:“殿下,臣有本啟奏。”

“臣有本啟奏。”

出人意表的是,與此同時還有另外兩人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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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本奏摺平攤在我面前,禮部尚書那一本我早在紀琛手裡見過,另一人則是翰林院大學士方之正,最令我稀罕的是手上這本:

“蕭芳這隻老狐狸一向都是走中庸之道,從不依附黨爭,竟也給你舉薦了攝政之人?”從暗門轉出來的紀琛同樣十分納罕,他從我手中拿過這封還沒開啟的奏摺,“殿下猜他舉薦的人是誰?”

我托腮趴在妝臺上有一下沒一下擦著臉上厚實的米分底:“門下侍中?尚書僕射?他自己?總不會是他兒子,國師府裡裝神弄鬼的那個神棍吧?”

紀琛輕笑了一聲,翻開奏摺。

半天等不到他的聲音,我驚了一驚放下手中布巾:“不會真是蕭四吧!!!”

紀琛一臉說不出的表情將奏摺丟給了我,一眼就給我在上面發現了一個人名——端親王紀琛。

我眨眨眼看著那個名字,狐疑地看向紀琛:“不會吧,你連蕭芳這隻老狐狸都買通了?”

“紀糖,有的時候我真懷疑自己是不是忘了把腦子放進你腦殼裡去了。”紀琛對於打擊我智商這件事向來是信手拈來,他隨手撿起被我放下的布巾,一手捧起我的臉替我細細擦去臉上鉛米分,“你倒是對自己這張臉狠得下心來,撲這麼多米分也不怕半夜出門嚇死人。”

我尤自忿忿:“你是罵我蠢是吧!一定是的!你……”

結果他擦著擦著突然在我側臉上親了一口,親完後繼續若無其事地打理我的臉,而我瞬間啞聲了……

☆、

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有蕭芳與“禮部尚書”的聯名舉薦,皇太女我“無可奈何”地同意了紀琛暫代朝政,成為大晉有史以來的第一位攝政王。

“殿下,您就不擔心紀琛他……”到現在江春對我與紀琛之間的感情發展都耿耿於懷,在他眼中紀琛那就是一個賣弄肉/體,靠色相上位的小白臉,哦不,應該是老白臉。這種吃軟飯的男人通常在上位之後要麼在外有一腿,要麼就會挾權弄政,欺逼主母,“紀琛他萬一就此大權在握,在殿下痊癒之後不肯歸政怎麼辦?”

“不肯歸政啊……”這倒真是個問題,我戴好帽子,略一沉思“那就殺了他好啦!”

“……咳!”

殿內有人異常不滿地重重咳了一聲,江春嗖地一下躲到角落裡對著牆假裝自己是一尊琺琅花瓶,而我若無其事地繼續整飭衣裳。紀琛見我不理他,他又重重咳了一聲,我終於像才聽到似的抬頭瞧向他。

喲,七珠攢金冠,四爪飛龍袍,玉帶束腰,金紋攀肩,翩翩君侯,渾然天家氣相。

今日是他入主六部的第一日,雖說還未開朝但衙門裡依然掀起一陣軒然大波,聽說狀況不斷、精彩非常。想想也是,紀琛原來的存在感多低啊,在眾人眼裡他原來就是一怪癖成性、獨來獨往的無勢王爺。突然空降六部,成為整個大晉目前來說實際意義上的一把手,我還是比較能理解其他老臣們不能接受的心情的。

何況紀琛一去就毫不留情地將六部的主官叫過去,宛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地點評了一番去年的政績,實實在在地給了眾人一個下馬威。大過年的,可不叫他們氣壞了嗎?不過,有對比才有好壞,這時候那幫子看我橫不順眼、豎也不順眼的老王八蛋知道我的好了吧~~~

“太女殿下似乎仍不放心本王,隨時想取我的性命啊?”紀琛冷著張病白的臉冰冰涼透心亮地看著我。

我被他眼神一刺略是一瑟縮,馬上豎起眉來左右看去:“哪個長舌婦居心叵測挑撥我與攝政王大人之間的關係!大膽!放肆!拖出去賞一丈紅!”

紀琛冷眼看我裝腔作勢,我見他絲毫不打算配合訕訕轉過話題給自己找臺階下,殷勤上前接過他手中披風:“皇叔,忙了一天了也累了,歇歇!歇歇!”

他老人家終於給施以我兩分顏色,慵懶而順手地將衣裳遞於我手上,鬆鬆衣領徑自走到圍椅坐下:“哼,紀糖你其他都變得不少,就是這厚臉皮倒是分毫沒變。”

我掏掏耳朵假裝沒聽見,暗地裡狠狠一腳踩在手裡的披風上,踩你個黑心黑肺的王八蛋,踩你個換裝成癖的死變態,踩你個……

“紀糖。”

“哎!皇叔您叫人家呀~~~”我捧著衣裳屁顛屁顛過去,角落裡裝花瓶的江春露出一臉的不忍直視……

紀琛給自己看了一杯熱吹,吹吹浮沫,輕呷了一口後瞥我:“要出門?”

我忙不迭地連連點頭,一臉諂媚地望著他,就差搖兩下尾巴了:“整天在宮裡好悶的說,人家想出去走走嘛~”

“可我今天沒有時間……”他蹙起眉來。

我當然知道你沒時間啦!就是知道你帶回了一籮筐奏摺我才趕著今兒出去呢,要不然怕你拉著我陪你一起批奏摺,你以為我會這麼巴結你!

心裡腹誹著,嘴上我叫得更甜:“我知道!我知道!皇叔您忙,我自個兒去就好了~~~不勞煩您老人家了~”

他不說話,喝著茶悠悠地瞄我,突然語出驚人:“紀糖,你揹著我想去見誰?”

我嘴一張差點說漏了口,定定神我朝他睜大眼睛眨啊眨:“我真的真的就是想出去散散心,正巧聰兒吵著要買東市的小泥人,最近宮裡不正查我‘中毒’的案子嗎,管得緊誰也出不去我就想著給他偷偷帶一個回來,”說著我朝著江春的角落裡拔高音量,“是不是啊,小春子?!”

被點名的江春哎哎哎地擦著汗點頭:“是啊是啊!皇子殿下日日來殿下這吵鬧呢。”

紀琛半信半疑地看我,我心裡焦慮,狠狠心,冷不防探過身去,在紀琛臉上重重“啾”了一下!

“……”紀琛像是丟了魂一樣怔然看我。

於是,我輕而易舉地趁著他魂沒回來出了宮去,留他一人面對文山書海。

路上江春悶悶不樂道:“殿下。”

盤算著行程我漫不經心地哼了聲:“嗯?”

“嗚嗚嗚,容小人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從剛才來看您才像那個吃軟飯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