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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糖偶

“嗤,與我叫囂時可沒見你半分害怕過。”

“你又不可怕……”我咕噥著道,膝頭突然一暖罩上件毛絨絨的披風,摸摸披風側眸看向挨著我坐下的人,扁扁嘴將它扯回給他,“你還是自己穿著吧,萬一凍著了,沒得叫太后奶奶又說我欺負你,找我拼命。”

紀琛一記冷眼殺來,我一噎,他慢條斯理地彎腰將披風仔仔細細抱住我雙腿:“我一條薄命無足輕重,倒是陛下一病,太女殿下你現在可就是我們大晉上下的命根子。凍傷了你,那就是滿朝文武來找我拼命了。”

他說得我面紅耳赤,話不好聽但好歹也是番好意,我也就便便扭扭地接受,小聲道:“謝謝皇叔……”

這句話也不知怎地取悅了紀琛,從來冷淡的麵皮上浮出點點笑意,擰了擰我腮幫:“乖~”

他這個動作,讓我兩同時一怔,我那顆老木頭疙瘩的小心臟不受控制地猛一躥,令我不覺按了一按,讓它稍安勿躁。

紀琛見狀就此轉了話鋒:“怎麼,難受嗎?”

人家給了臺階,我順勢而下,將那點凝固住的氣氛徹底打破:“沒什麼,天冷吸了口涼氣沒受住。”

紀琛已然恢復如常,面色淡淡道:“我送你的那瓶藥油每日記得早晚敷用一次,

“按摩好麻煩的……”我嘀咕,尤其是屁股啊胸啊……自己摸來摸去,怪怪噠!

紀琛橫了我一眼,攏成個拳在唇邊咳了咳:“糖兒要是覺得麻煩,皇叔可以代勞。”

“……”我震驚看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卻見他通身浩然正氣,一臉剛正無邪,竟令我自慚形穢,暗暗反省是不是自己腦中黃色廢料充盈太多?

接不上話兒的我乾巴巴地笑了笑,假作沒聽懂他話中撩撥:“皇叔,今日之事你怎麼看?”

對於我的不上道,紀琛輕輕哼笑一聲,好在順著我話說下去:“你現在應該多少也能看得出,這朝中有大一部分人對你坐在這個太女之位是不滿的。陛下龍體無恙坐鎮朝中時還好,陛下一倒,這些明面暗地裡的人便按捺不住性子,有所動作了。”他虛虛朝著理政殿的方向一指,“殿下,你知道,那所宮殿裡有什麼嗎?”

“有什麼?龍椅?”

紀琛看了我一眼,眼中是我不懂的冷笑:“那裡有張龍椅,而龍椅上坐過的數十天子無一不是男人。而那把龍椅並不是理政殿裡唯一的東西,它裡面裝載最多的就是大晉開國以來從沒停止過,將來也不會停止的明爭暗鬥,利益糾葛。”

他的聲音很輕,可他的每一個字都讓我心底生寒,面無血色的他在這森森宮宇裡像一抹孤魂,而他嘴裡說的則是森羅地獄裡諸般慘象:“殿下是先皇后與陛下唯一的女兒,哪怕有個弟弟可他是個傻子已不足為懼。殿下自幼便是陛下與先皇后的掌上明珠,萬般寵愛,千般驕縱,莫說我大晉之內,這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比殿下更幸福與尊貴的女子了。可殿下可知道,這些愛你之中有多少是無時不刻,處心積慮想要置你於死地的呢?”

從紀糖的莫名失蹤到祭天路上的刺殺,紀琛說得一點都不假,我撫平膝上披風的褶皺慢慢道:“你說得我大致有些瞭解了,在回來路上我與你說過。這朝中事我是一知半解,還望皇叔詳細與我說一說。”

“今日的事不過是一個開始,你要有所準備才是。言喻是你的舅父,執掌戶部,扳倒了他,無疑於砍了殿下一條胳膊。但陳曉生這個人從不做捕風捉影之事,既然選在今日開了這個口,想必手裡有實在證據。話又說回來,這朝中做官的哪一個是身家清白的?”紀琛不以為然道,他忽然問我道,“小白近日可好?”

我正邊聽邊想得入神,冷不防被他一問,呆若木雞地看了他半天,結巴道:“還、還好,這些天還長胖了一些。”

“我之前忘了與你說,那隻小畜生貪吃,別喂得太多,省得爬不動。”紀琛殷殷叮囑後,話鋒一撇又繼續侃侃而談:“不過這個言喻為人懦弱庸瀆,戶部尚書交給他也是浪費,我看不如藉此……”

我:“……”==

聊了約有半個時辰,江春縮在花木叢裡提著盞小宮燈伸頭縮腦地張望了好幾回,我接觸到他求救的目光:“皇叔……”

紀琛也留意到了角落裡的腦袋兒,停了話頭,對著那邊厲聲喝道:“鬼鬼祟祟看什麼,滾出來回話。”

這變臉的速度真真叫我歎為觀止!!

因著從前紀糖的緣故,江春一開始就不待見紀琛,沒少在我跟前編排他,但人紀琛再怎麼著是一親王,此時此刻還是不情不願地滾了過來:“殿下,王爺……”

我這正主尚沒發上話,紀琛已先悠悠然道:“找你們殿下來了?有何事?”

那一個聲勢凌人,傲然衿貴,叫我這個皇太女硬生生嚥下去了到嘴邊的話。

江春見我氣場全然不敵紀琛,露出個“哀其不爭”的悲傷眼神,老老實實回道:“回殿下和王爺的話,殿下先頭救回來的貴客兩刻種前醒了,吵著要見殿下,這不奴才沒個法子來向殿下請個旨意。”

他這一說我終於想起來為我擋了一箭,昏迷不醒的阿肆來!風塵僕僕回了宮,又出了這麼幾件事,生生地將他給忘了!

“哎喲!人醒了?傷口可還好?發燒了嗎?餓了嗎?叫小廚房做吃的了嗎?”

紀琛顯然記不起有這麼一回事,不滿地看向我:“你又撿了什麼阿貓阿狗回來?”

忙著關心可憐阿肆的我不明所以隨口問了句:“什麼叫又?”

紀琛看我緊張的模樣,尚算親和的面龐漸漸沉於迷迷夜色裡,我才要站起,膝頭驟然一涼。冷風吹得我一哆嗦,拎著披風的紀琛也隨著我站起,淡淡道:“殿下忘性可真大,我大晉堂堂國師,欽天監監正,蕭四不就是殿下親自撿回來的嗎?”

什麼?蕭四是我撿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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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潛龍邸時紀琛也一同來了,他說得冠冕堂皇,稱其略通醫術,能幫我照看阿肆一二。

現在太醫院大半太醫都守在養心殿裡,他這麼說也有點道理,故而我意思意思地推辭了一下,也就任他跟來了。

最主要的是我反對也沒用……

阿肆傷得不清,即便沒危及性命,也昏迷了好幾日,至今才得醒轉過來。潛龍邸的小侍女很會伺候人,在我回來的這回功夫,已喂他吃了兩盞洗湯水。於是略略填了肚子後他就開始鬧騰起來了,我到了後他鬧得更兇,若不是紀琛眼疾手快按住了他,他將將要撲騰到我身上,叫得聲嘶力竭:“小白!小白!”

所有人神色茫然,各個情不自禁看向趴在角落裡的那隻王八。

我抽了抽臉,遣走了大半的人,對紀琛道:“你力氣鬆些,沒得叫他傷上加傷。”

紀琛斜目瞧來一眼,我頓時心驚膽戰,生怕他一個不爽捏死了阿肆,連忙道:“皇叔你隨意,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