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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君妻不可追

容竹的小院在這村落的東頭一棵老柳樹下。牆垣低矮,枯細的褐色柳枝半搭半垂在上面,掩著門扉。

我和容竹剛一走近,手還沒搭上門,“轟”地一聲,伴著一股焦味,一個白絨絨的糰子自天而降,直直衝著我落下,我下意識伸手接住。

“小兔崽子!今兒我不把你剝皮烤了!”氣急敗壞的沈紅衣黑著如鍋底的臉踹開門,手裡握著一把閃著寒光的三寸來長的銀針咬牙切齒道。

尾巴卷在我胳膊上,在我懷裡磨來蹭去的小狐狸斜睨了他一眼,又狠狠瞪了瞪身邊的容竹。哼了一聲,繼續極為親暱地蹭著。

我握起他三條尾巴,將那白團子倒提了起來觀察了番,失聲道:“留歡?”

小狐狸黑亮黑亮的眼睛神采奕奕地看著我,軟軟叫了一聲:“汪……”

我手一抖,“噗”它四仰八叉地掉到了雪地裡,白絨絨地一團撲在雪裡幾乎融為了一體。

我吶吶對著怒髮衝冠的沈紅衣和好奇的書生道:“這個,這個,他是我的人……”

哦,不,他是我的狐狸。

原來病入膏肓了

正文 原來病入膏肓了 我對書生和沈紅衣解釋道,留歡是我一時大發慈悲下救來的寵物,平時被我嬌寵慣了,還望他們不要介意。餘下的潛臺詞是,就算你們介意,這狐狸還是要隨我在這混吃混喝的。唔,如果真到了沒吃沒喝的地步,那我就勉為其難考慮將它做儲備糧。

留歡臥在我臂彎間舉著前爪正在撓著耳朵,尖而小的耳朵在聽到“大發慈悲”時,細狹的金燦眼睛涼涼將我蔑視著,我視而無睹。別看當時他那副弱不禁風被非禮的模樣,妖族本性狡猾,更何況是天分十足的狐族。他想脫身亦是可能,可,我搗了下它肚子,你這貨想跟在身邊白吃就聽話點。被包養的覺悟你有沒有?

說到狡猾,我想起了在因果輪迴之上的天地第一大定律。

永遠不要和佛祖比口才,不要和魔族比武力,不要和妖族比狡猾,至於天族嘛,千萬不要和他們比不要臉……

千萬年來閒散懶惰的時光,不僅可以培養出一群好奇心重欠抽的神仙,也可以鍛煉出一張張水火不侵的臉皮。

“歲崇,你不要臉!”我挺屍在金絲檀木大床裡憤恨道:“你和那幫子為老不尊的老神仙們一樣不要臉!”我灑淚捶床。

午後本想纏著他帶我去北天界採明陀花,據說那玩意很是滋潤容顏,在天界一幫子貴婦仙姬裡很受歡迎。可它偏偏生在靈氣極為銳利之地,我盤算著利用我這新婚不久的夫君替我採幾朵過來賣了,好藏些私房錢。

可萬萬沒想到,他丟下文筆,二話沒說抱起我往寢宮走去。

“你……要幹什麼。”我呆呆問道。

“是為夫之錯,新婚冷落了夫人,為夫自當好好補償夫人。”他平板道:“既是無事,不妨雙修,既陪了夫人打發了時間,又增進了你我修行。”

……

“我和他們不一樣。”倚在床頭側身持著茶盞倒水的他面波無動道。

“胡說!哪裡不一樣了!”我掙扎著從凌亂的綢褥子裡爬出來,忍著痠痛的身子撲騰過去扯起閒閒勻息的他的臉:“你瞧,這麼扯還是鐵板似的,還敢說不是!”

他拉下我的手,手心裡微有膩熱的汗,我嫌棄地想要甩開他,卻被他牢牢抓著,我瞪!

他傾身附在我耳邊一本正經道:“我比他們更不要臉。”接而那雙狼爪又不安分地躥了上來:“看來夫人還是很有精力的。”

“……”你贏了,我捂臉哀嚎一聲再次被撲倒。

冷冷的風躥進屋內戳著我的脊樑,我怕冷地抱著留歡蹲在地上縮成一團。忽而便笑了起來,笑著笑著就覺得滿嘴的苦澀,那苦澀一直蔓延如荊棘一樣紮在了左邊的心臟裡,生長出無數的刺節。

那陌生的疼痛隨著鋪天蓋地回憶又一次從心底躥了上來,痛得我唇瓣冰冷冰冷,牙齒咬得沒有一絲縫兒。越是想,便越是痛,越是痛我卻越不願意妥協,好像倘一鬆懈,這些過去的回憶就會被生生磨去,不留痕跡了。

“便是這樣,你還不願意忘記他嗎?”渺遠的聲音鑽入腦內,帶著高位門庭者們特有的威嚴。

我已痛得兩眼發花,神智都有些飄忽,辨不清身在何方,那聲音又是何人。只是憑著直覺道:“不願。”

“為什麼?他負你至此,以你的心性自是對他深惡痛疾才是。”那聲音忽含了隱隱怒氣,甚有怒其不爭之感。

“就如你所說。”我大口大口喘著氣,如冰刃的冷風灌入肺腑,和著心痛已趕得上再歷次天劫般生不如死了:“他這麼負心,我不記著怎麼報仇?好歹還有個教訓,下次,下次,再莫遇著他,那樣的人了……”

那樣一個看似將你寵得無法無天,其實根本就是輕而易舉隨手丟掉,不要你的人。我活了幾萬年遇到一個,倘若再遇到一個,算了,不活了。

“阿羅,阿羅?”有人拍了拍我的臉。

我勉強睜開快被冷汗粘在一起的眼睛,陰冷而溼沉的感覺迅速褪去,只餘重重的一身骨頭搭在一起動都不想動。

突然手上被猛地一夾,我嗷了一聲,清醒萬分強而有力將襲擊我的東西丟了出去。

“啪”脆脆一響,我定睛看去,書生正彎腰將手搭在我額上,目光下移,對面床鋪上一隻白狐狸氣息出多進少地攤在牆角。我垂頭看了眼留著一排鮮紅的整齊牙印的手背,又看了眼留歡,登時覺得這屋子裡怨氣無限,達成鬧鬼條件了。

白狐狸顫巍巍地爬起來,射過來的目光很懾人。可未料它四肢凌亂地踏了幾步,便被床上的墊褥給絆倒了。

床上“咔嚓”一聲磨牙聲,我心虛地移開了眼睛。

雖然我被束縛了七成法力,但是就武力而言,我的破壞性似乎還是挺大的。

“阿羅……”書生的表情有些嚴肅,將蹲得快僵硬成石頭的我攙扶到了床邊坐下:“看來你的病更重了。”

“啊?”我正往外吐著冷氣,搓著手往裡縮了縮,沒反應過來:“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對了,沈紅衣呢?”

書生見我怕冷得要命的模樣,蹙起了眉:“有人請診,他出去了。更怕寒了?”

“是了,說來也怪,我從前怕是怕,卻沒這樣子的。”他不說我也沒發覺,一說便是怪哉。以我的想法,經過千年龍息的燒烤,難道我不應該更抗寒了嗎?

他在屋內轉了一圈,彎下腰自壁櫥下摸索了番,結果掏出個火盆子。他側背對著我,我瞧不清動作,只覺一瞬間,耀眼的光就自紅泥盆裡冒得老高,接而底下,只聽得“嗶啵”的響聲充斥在室內。

紅豔的火光跳動在我眼角,有些雜亂的畫面就如墜下的雨水般急速在腦間滑過,紅火的光,焦黑的椽梁,腐朽的味道……紛紛閃現,眨眼逝去,抓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