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蕨望著夜幕下群山孤立高聳的陰影,他沒有選擇介入這段對話是因為葉汲說得也是他所想的,這個團隊成立得倉促每個人都來自不同的勢力有不同的背景,所謂的信任幾乎就是張一捅即破的紙,脆弱不堪。現在葉汲將這張紙給捅破了,總比等以後真出了意外再追悔莫及的好。

這個男人和他所接觸過的人類很不一樣。他囂張肆意到完全無視規則的地步,囂張是因為有底氣,而他的底氣從何而來就耐人尋味了。

陸和被他冷嘲熱諷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氣憤得嘴唇直哆嗦,最終垂下眼,指頭反覆摩擦紙張的一角:“這裡就是中元節坍塌的地道所在地,準確來說是山的那一邊。那時和現在一樣,垮塌的隧道下只留了空車。”

“不一樣。”步蕨突然出聲否認,“這個車裡有魂魄停留過的痕跡,還有戾氣。”他看向陸和,極具穿透力的眼神讓他彷彿換了一個人般,“陸主任當時隧道坍塌是不是和你們原先第四辦公室的人有關,那人究竟是誰?他把什麼放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啟動啦!

從面試那日起,步蕨這個人的存在感薄弱到幾乎很容易讓人忘記有這麼一號人。他不像第四辦公室其他人員要麼背景深厚要麼各有神通,也不如葉汲、沈元他們個性鮮明張揚,平淡的就是像一杯白開水。以他資歷如果不是有沈元師父的舉薦,根本不會被採納入組建名單之內。至於沈道君為什麼獨獨看中他,陸和迄今為止也沒想通。

直到剛才這杯水忽然攪起了漣漪,平靜瘦弱的表象下有什麼呼之欲出,可當陸和對上他沉靜到近乎溫和的眼,那種懾人的凜冽又悄無聲息地縮了回去,彷彿只是他的錯覺一般。

陸和啞然,莊勤小心地看看他,見沒有反對的意思便主動開口:“我說吧,這事其實說來話長……我知道!我長話短說!我家叔祖莊令也就是第四辦公室特別顧問去往雍縣替一個名叫盛蘇的女孩解除惡咒,自此下落不明。他的未婚妻林曦在發現聯絡不上叔祖後,獨自一人去往雍縣尋找他。據最後一個見過她的人說她包了一輛車前往雍縣,走的就是山那邊的高速。然而當天高速上的隧道整體坍塌,林曦和那些車主一樣生死不明。後來我和莊勉去了坍塌地好幾次都一無所獲但是我們在一些石塊上發現了打鬥的痕跡。”

步蕨敏銳地抓到一點:“聽你所說似乎是隧道先坍塌,然後才發生地震的?”

莊勤點點頭:“附近有目擊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鬥的痕跡是什麼樣的?”

“我沒見過。”莊勤老老實實承認,“像劍不像劍,像刀不像刀。”

葉汲鄙夷地看他:“現在的小年輕一個兩個脆得和蘿蔔似的不經打就算了,還眼界短淺、目不識丁,哪像我當年上能九天攬月,下能五洋捉鱉,十八兵器樣樣精通,摘根樹條都能耍出朵花來。”

鄙夷就鄙夷,還給自己吹了個牛逼,莊勤暗自腹誹,喏喏地糾正他:“目不識丁不是那麼用的。”

葉汲斜眼,莊勤嗖地又慫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陸和突然說:“是槍。”

“槍?”

葉汲第一反應就是:“尼瑪轟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馬上琢磨了下,“不對,得是東風快遞。”視線不經意掠過同樣驚訝的步蕨,兩人對視的剎那他醍醐灌頂,“是長/槍?”

陸和點頭,唯有莊勤還在狀態外,看看這看看那謹慎地不給葉汲再次嘲笑他的機會。

“使槍的,”葉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廣袤無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來,“我記憶裡倒是有那麼一號人物。”

陸和與莊勤發覺他語氣不對,看過去時卻被他眼底的森寒驚了一驚,那是種陰鬱的亢奮,透著暗紅的血光。

“我去現場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沒發現葉汲的異樣,轉頭看他好聲好氣地問,“一起嗎?”

葉汲臉變得飛速,滿臉的陰鬱轉而被故作姿態的驚訝所取代:“步知觀這是在求我嗎?

步蕨深吸一口氣,乾巴巴地說,“你認為是那就是。”

葉汲這人是典型的給顏色就開染坊,立馬嘚瑟了起來:“那喊聲葉哥聽聽?”

“……”終於步蕨忍無可忍了,丟下他徑自朝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走去,“愛去不去!”

陸和被他的果斷驚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卻被葉汲懶洋洋地打斷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須全尾地給您把人帶回來,小樣兒脾氣還不小。”他哼笑了聲,說著邁開兩條讓人嫉恨的兩腿,三步並兩步追了過去。

“陸主任我有點擔心步哥他。”莊勤望著兩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陸和猶豫,要不還是乾脆把人喊回來?別這頭事還沒了,自家先損兵折將了,就聽莊勤不無擔憂地說:“那個葉汲真不像個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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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縣被劃到燕城後,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徵用暫時閒置了下來。還沒開發的土地荒草叢生,有蟲躲在深處啾啾叫著,偶爾腳邊快速地躥過條細長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還是其他動物。

雨停沒多久,泥土潮溼黏鞋,步蕨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得並不快,葉汲沒費多少工夫就追上去與他並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錯哈。”

步蕨不搭理他。

葉汲臉皮厚沒半點不自在,腳尖撥開條剛好路過的倒黴蛇:“剛才我說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淺,和他那操蛋師父學了幾招就不知天倒地後,完全和你不能比。現在這社會已沒幾個人知道槍啊矛啊的了,頂多認識把九環金背大砍刀就把他們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處的沈元突然打了個噴嚏,納悶地揉揉鼻子嘟囔,“哪個王八蛋在背後罵我。”

步蕨被他煩得頭疼,那種似曾相識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來,他走著走著時不時掃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麼。

葉汲善解人意地對他說:“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葉哥不收錢。”

“……”步蕨看著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葉汲被他笑得寒毛一豎,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閒撩有沒有撩過界。

步蕨卻扭過頭沒有再看他,從校車上下來後沒有表情的臉龐似乎生動了少許但仍然是少言寡語。他不知道說什麼,與人間脫節太久的他像臺古老的器械,生澀而佈滿鏽跡。

山體不寬,兩人用了不長的時間越過田野來到那處至今還未通車的高速,葉汲率先攀著路基,緊實的小臂微微鼓起一個縱身躍了過去,他騎著欄杆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來。”

步蕨看著那隻粗糙結著繭的手掌心情怪異,很快那隻手掌主人不耐煩地直接抓過來:“我說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幾的大小夥搞得和個黃花大閨女似的被我握下手還能毀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閃到一邊乾脆地抓著護欄翻身而過,拍拍褲腿的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