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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屠龍者

“他要去陰間。”赫辛小聲說。

白光開始像波浪一樣湧動,傳送門很快就要關閉,絢麗的門框又重新變得模糊,白光縮小。而他們的弟弟就要永遠消失了。

這個時候,誰都沒有注意的奇德突然竄了出去。他跑得那麼快,以至於沒有誰來得及拉他一把。他像是一條魚一樣用標準地入水動作跳進了傳送門,那個時候傳送門比一個臉盆大不了多少。

蘭斯大叫一聲不要,可是傳送門裡的光暈形成了漩渦,又過了一秒鐘,它們就像是漏進了水管裡的水一樣消失不見。鯊虎皺著眉頭放開了手,蘭斯撲過去,在燒焦的牆壁上用力拍打,但是可想而知,他什麼都沒有得到。他抵著牆壁哭泣起來。鯊虎走到他身後,輕輕摟了把他的肩膀,他知道這個時候任何安慰對蘭斯來說都沒有一點用場。從此以後他也許再也見不到這對雙胞胎弟弟了。他們在陪伴他度過整個童年、少年、青年時代之後,在他的人生中徹底消失,到哪裡去找都不知道。

“他們會照顧好自己的。”鯊虎輕撫著他的背脊。

蘭斯哽咽地說,“他們去了陰間,其中一個還是活的,他們還有可能活著出來麼?”他翡翠色的眼睛淚眼朦朧地看著鯊虎。

“我覺得雷斯林死了和活著沒區別。也許對你們來說,生死並不是最大的界限。”鯊虎輕聲哄著,摟著他往外走,離開了那個讓他傷心的洞穴。“他很強,奇德也是,他們有自己的路要走,蘭斯。他們都已經長大了。作為哥哥,你應該放下對他們的責任。”

“不,”蘭斯堅定地搖搖頭,他的面色慘白。“我一輩子都不會放下對他們的責任。”

作者有話要說:

鯊虎、蘭斯和赫辛返回了赫辛的奶油宅子,然後又整理了一番,出發去到坦吉爾的皇宮。赫辛痛哭流涕地撲倒在他哥哥的腳邊,敘述了他這幾年來經歷過的一切匪夷所思的故事:他因為閱讀一本五百年前的古老書籍,而對普索斯大王產生強烈的興趣,按照上頭書寫的辦法試圖解開這位神祇的封印。按照他的原話:“我只是旨在讓我們阿提卡變成一個稍微有點文化的城池。”

“你這個蠢貨。”坦吉爾粗魯地哈哈大笑,“繼續說!”

赫辛繼續道,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普索斯竟然是一個邪神。它是那麼地邪惡,自從他從普索斯神殿喚醒它的那一刻起,它就纏上了他。赫辛有時候也分不出自己到底是赫辛還是普索斯,他有好幾次被普索斯借用了身體,做出了可怕的惡行。當他發現這件事之後,普索斯又用長生不老的魔法引誘他,這是任何一個凡人都無法抵擋的,但同時讓赫辛羞於見人。從此他徹底淪為了普索斯的俘虜,建造了聯通皇宮地底、普索斯神殿、赫辛住宅的通道,用於為普索斯尋找和蒐羅貞潔的聖女做獻祭。它的能力一天比一天強大,也一天比一天更有野心,它逼迫赫辛招募軍隊、劍舞者、術客,希望在重新獲得自由的那一天就在阿提卡恢復他的統治。

“看來你還挺喜歡這個計劃不是麼,我的弟弟!”坦吉爾哈哈大笑,“普索斯大王至少會讓你做他的代理人!”

“我一點也不喜歡幹這種事!”赫辛拉扯著自己的頭髮,“我只是喜歡讀書!”

坦吉爾大聲地嘲笑他。

赫辛憤憤不平:“所以要多虧了這兩位……不,其實是有四位的,其中一位的功過很難判定,但是我想,劍舞者鯊虎和……和這位千里迢迢從卡斯特洛斯來到您後宮的美人,一定是當仁不讓的功臣。如果沒有他們,這個清晨我們就不會站在這個美麗的庭院中分享這樣的陽光,普索斯巨大的翅膀一定早就遮蔽了天空,整個阿提卡都將屈服於它的淫威。”

坦吉爾用假牙嚼著葡萄,陷在柔軟的天鵝絨裡嘟囔著:“我可真是個倒黴蛋,赫辛……犯人全跑了,那條叫普羅斯的龍……”

“普索斯。正統的說法。”赫辛嚴肅地向他指出,“普羅斯是諧音通假。”

“……還有那個把我後宮殺了個乾淨的死靈法師……”坦吉爾撓了撓他剩下不多的頭髮,“我卻還要獎賞一個給我戴綠帽子的小夥子和這個小騷貨,讓他們快快活活的私奔!”他大笑起來,揮了揮手,讓鯊虎把氣得跳起來又要咬人的蘭斯帶走,“領了賞就快滾!滾吧!乘我還沒有改變主意!我的後宮裡還空著兩層呢,蠢貨們!赫辛,你,快過來!你有好幾年沒有給我念你那蹩腳的詩了,我的弟弟!瞧你這俊俏的小模樣……真是讓人糟心唔……”

鯊虎和蘭斯把不停絮絮叨叨的坦吉爾拋在腦後,去代理人那裡領了為數不少的金子和寶石,更重要的是,坦吉爾把方尖碑上的地圖也慷慨地送給了他們。“這是坦吉爾送你的嫁妝。”肥胖的代理人皮笑肉不笑地向蘭斯恭喜。蘭斯在他偷偷往褲腰裡塞金戒指的時候揍了他一拳。鯊虎把他拉了回來。“請告誡坦吉爾,戰爭就快要開始了,龍已經在很多地方出現,僅僅是城牆已經保護不了阿提卡,讓他務必提早做好準備。”代理人頂著黑眼眶記下了他的話。鯊虎想到赫辛,稍稍放下了心,有這個博學又溫和的學者陪伴在老坦吉爾身邊,他總覺得會更靠譜一點。

他和蘭斯牽著大公馬走出皇宮,漫步在阿提卡被太陽曬成金色的街道上。藍色的海,金色的沙,五湖四海的口音混雜在這個龐嘉邊緣的城市中。他們頂著大太陽走過街頭小店的視窗,那裡盛開著五顏六色的鮮花,插在樸素卻精緻的陶土罐頭裡。

“接下來你要去哪兒?”蘭斯問鯊虎。

鯊虎指了指海港裡的帆,“我的船就在那兒。我的夥計們應該把那傢伙裝滿了貨。”

“哦。”蘭斯踢了踢腳下的石子。

這氣氛讓鯊虎覺得很陌生,而且無所適從。他和巴沙居然一言不發地軋馬路,這真是太奇怪了。黑地板板,這可是大中午,他們有的是錢,而且搞不好只有三個月的壽命!他們怎麼說都該去找點樂子。但是看著蘭斯被曬得紅通通的鼻尖,鯊虎什麼黃色段子都講不出來了。

“巴沙。”他停下腳步,“你有什麼計劃麼?”

蘭斯嗯了一聲,沉思著,翠綠色的眼睛沒有焦距地盯著喧鬧的人群。“我不知道,”他沮喪地說,“我不是雷斯林,我不知道怎麼去陰間,更別提找到他們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的事?”鯊虎煩躁道,“你還記得那回事麼?我們被小皇帝下了毒藥!三個月,他給我們三個月,讓我們集齊剩餘四張方尖碑的地圖!我們這才完成了一張。”他舉著捲成卷、扎著細繩的羊皮紙。“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蘭斯皺起眉頭:“那小孩真討厭。”

他跟鯊虎並肩走著,和他一起回到船上。鯊虎看到他像是第一次下水一樣,戰戰兢兢地踩上舢板,壞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