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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他一下看看鍋裡的雞蛋,一下看看手裡的蛋殼。瘋狂的想法好像一粒種子,在腦袋裡好像被澆灌了催生劑一樣,瞬間就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他反覆地說。

李守大概想起簡墨白天的話,盯著他的眼光不禁又變得警惕起來:“你想到什麼了?”

簡墨開心地捧著蛋殼,側頭滿眼驚喜地望著李守:“你瞧,雞蛋從外面打破,只有死路一條。可——如果是從裡面打破呢?”

李守只怔了一下,便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頓時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年輕人。

這一瞬間,他彷彿覺得簡墨的身上在閃耀著某種光芒——肉眼看不見,卻璀璨得讓人睜不開眼,宛若地平線上新升起來的太陽,帶著一種無法阻擋的威勢。

李守早從多個渠道瞭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的種種事蹟,又親眼見他用了不到兩個小時,從老宅了拿走了那張李家老宅幾代人耗費無數時間精力都沒找到的誕生紙,於20萬異級紙人的圍困之中毅然造生了石巨人,反手又將這一批異級送下地獄,最後和石人從容離開。

接著他又從自己一向眼光奇高的哥哥口中聽到了對這個年輕人獨一無二的評價,以及從未有過的期待。

但這一切都遠不如此刻,眼前這個盯著雞蛋殼傻笑的年輕人,在廚房這個油煙味十足的小空間裡說出的這句話,帶給他的震撼大。

李守一方面為這個令人驚豔想法感到全身戰慄,不能自已,另一方面又被這個年輕人人深深震撼。他不知道是因為這個想法確實是自己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可能成功的紙人靠近原人的方法,還是源於紙人對造紙師的那份潛藏在骨髓最深處的天然崇敬和懼意。

總之,這一瞬間,這位曾經令原人軍隊聞風喪膽的領軍人物彷彿回到了自己誕生之初,感受到第一眼看見造父李青偃時的那種席捲全身的敬畏和崇拜。

“曾經有一位生物學家覺得蟬從蛹裡掙扎出來太過艱難,便剪破蛹,幫它們一把。可是這些蟬雖然輕鬆出來了,但是沒有經過生的痛苦,最後無一例外地都死了。”

簡墨完全沒有注意到李守異於平常的安靜,兀自忘我地興奮地說個不停。

他的聲音在靜謐黑暗的夜晚,顯得格外清晰、有力,好像突破黎明的第一絲光線,從禁閉壓抑的世界裡,終於找到了那條唯一的出路。

“反而是那些拼了命,憑著自己的力量從繭裡艱辛無比地鑽出來的蟬,活下來。”

367 我不同意

簡墨越想越覺得這個思路成功的可能性很高,因為醉酒發白的臉此刻興奮的血液上湧,變得通紅。

他轉身就向樓上跑去,腳踩得樓梯咚咚響,一點也沒有想要控制聲音的想法。簡墨此刻只想立刻找到二,把這個好訊息告訴對方。

不,等等。

簡墨的腳步突然慢下來。

打破之後,魂晶會變成什麼樣?真的會像蟬一樣破繭重生?還是就此消散?

從魂晶內部打破晶膜,歷史上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記錄。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誰也不知道,他怎麼能就這麼魯莽地將這個方法用在二的身上。理論再完美,實踐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會成功。萬一不成功的話,魂晶又被打破了,二豈不是反而會提前死去?

他停住腳步,站在樓梯上,一顆心忽上忽下,左右搖擺不定,彷彿在油鍋裡煎一樣。

“你覺得這個方法如何?”簡要問。

簡墨雖然是在樓下廚房裡和李守說話,但一直關注他的簡要確是將他的動靜都關注在眼裡。不然昨天也不會那麼快把二拉到暴怒的李守和執拗的簡墨衝突的現場來阻止兩人。

二想了想:“從目前來看,應該是最可行的一個方法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可不管這個理論對不對,首先有個問題要解決:魂晶怎麼從內部打破?我知道原人的魂力波動是可以運動的,但是魂晶的內部怎麼能夠動得起來,我可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簡要也沉默了一會,他想得是另外一件事情:“你想好了?如果失敗了——”

“我比你更清楚失敗了會有什麼後果。”二抬頭,毫不猶豫地打斷簡要,“但如果不去試,永遠不會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這個辦法成功了,我的兄弟們就都有救了;如果失敗了,至少能給他們一個教訓,這條路走不通。”

“你先不要著急。我先找幾個人試一試,總有那麼那麼幾個就算弄死也不解不了恨的敵人。當做試驗品也算物盡其用。”簡要不贊成地說。

“我恐怕時間不夠。”二搖了搖頭,否決了這種做法,“就算你想辦法去監控也沒轍。魂晶裡的事,你怎麼去確定對方是不是真的在盡力。最後如果魂晶沒有打破,我們也不知道是真的打破不了,還是他們根本沒有盡力。最終只是浪費我們的時間。”

“其實你們都不用太糾結。能在這個時候找到這麼一個方法已經是幸運的了。”二苦笑了一下:“其實,我自己也隱約感覺到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你真的要試。”簡墨不知道自己是該勸還是不勸,焦急道,“我……”

“你什麼你?這是我昨天睡覺做夢想到的辦法。”二冷淡地說,“你只用告訴我原人的婚魂力波動是怎麼打破魂晶的。其他的事情我自己來。”

簡墨不是傻瓜,二說什麼做夢,不就是昨天晚上他說給李守聽的時候被二聽去了。二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態度,不過是不想萬一失敗時候,自己會覺得內疚。

“你到底要不要幫忙?你不幫忙,我找別人也是一樣!”二不耐煩地看著他。

“我想想,讓我再想想。”簡墨心裡慌地厲害。儘管二的態度明確,可他還是想暫時安撫住二,耐心道,“或許還有別的更穩妥的方法,你讓我再想想。”

“要是方法那麼好想,至於拖到現在嗎?”二直視著簡墨的眼睛,態度強硬道,“你覺得我還有多少時間等你?”

星海中的金色樹葉閃著美麗明亮的光澤,但晶膜已經薄到了極點。晶膜外的波動也越來越明顯。

簡墨沉默了,他真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能撐多久。

“患了絕症的病人做手術,成功率也很低。但因為手術有風險,就一個個等死?”二的聲音突然變輕,注視著簡墨的眼睛,“你就只當我是生病做手術了。難道這個機會也不給我?”

簡墨心口一陣陣收緊,握緊了手指:“好吧。”

夜幕降臨,月朗星稀。

“明天開始我就要和簡墨學怎麼使用魂刺了。”二敲開簡要房間的門,毫不意外地發現對方衣著整齊的開啟門,“我想在開始之前,再去見老大他們一面——但別讓他發現了。”

他自然指的是簡墨。

簡要嘆了一口氣,走出房間,光上房門。他轉身,第一次把手放自己這個弟弟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你傻啊,你以為他沒有想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