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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不過眼下卻是有一件並不好的訊息不得不讓他知道。

東二十六區西北某處小鎮。

“聶鵬,你冷靜一點。”靈犀抱著男孩的胳膊。男孩掙扎得很厲害,她幾乎鉗制不住他。

“我怎麼冷靜?我怎麼冷靜?”聶鵬發紅的眼睛如同血下一刻就要溢位來,整個人如同一隻憤怒的小獅子,“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地盤,本來就是我們的地方,憑什麼他們說要就要,說佔就佔,不給就打砸燒殺。靈犀姐,薇薇她……死了。明樂他們生死不知,還有那麼多人受傷。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會算了的。”靈犀抱著他安慰道。

“怎麼不會算了?你當我不知道,老闆他一向都不喜歡和人起衝突,鄭哥也總是讓我們忍耐又忍耐。上次你被人調戲,還有上上次小云和魚魚被人欺負了,還有……那些太多了,不說了。以前若只是任打任罵也就算了,這次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這叫我怎麼忍的下去?靈犀姐,這次,這次若是老闆還讓我們算了,我,我就走!!就算是隻有我一個人也好,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靈犀卻也不敢十分打包票,她白皙的臉上此刻也是灰撲撲,十分狼狽。

聽見聶鵬話的並不只只有靈犀一個人。他們身邊此刻走來走去的人都在默默收拾著被轟擊得七零八落的現場,聽見聶鵬帶著孩子氣的話,沒有一個人批評他,偶有閃動著光芒的,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東邊一塊最早被清理出來做了簡易急救的場所,用床單和窗簾圍著,會醫療的人正在裡面忙碌,時不時傳出來的呻吟,是整片廢墟上唯一的背景音樂。

“方先生,你看,我們在這裡也幫不了你們什麼忙?”一個帶著眼睛知識分子模樣的中年男人向方御開口,顯得有些靦腆而不好意思,但在抱著他的胳膊的女子推慫下,還是繼續說,“要不我們先自己想辦法找個地方落腳,等過了這一段時間,過了這一段時間你們緩過氣了,我們再——”

“喲,這不是宋先生嗎?怎麼急著開溜啊?”一個年輕女子拎著籃子走過來,“平時不是挺積極的想要向組織核心發展的嗎?怎麼到了有表現機會的關鍵時刻,倒退縮了?”

“許小姐,你誤會了。”被叫做宋先生的人急忙解釋,“我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寫造什麼還行。但你看,我這個時候除了給組織增加負擔之外,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啊?”

“不會做?你是缺胳膊斷腿嗎?幫忙傷員端個水,擦個身子不會?收拾下房間,整理下資料不會?嫂子幫忙燒個水,做個飯不會?難道不是異級就做不了事了?又不是殘廢?”

“許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又不是保姆,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宋先生身邊的女人不依了,“我先生可是異二級的造紙師,他那一雙手是要創造奇蹟的。怎麼能做哪些瑣事?”

“瑣事?瑣事又怎麼了?做不得嗎?難道我看錯宋先生?莫非宋先生還能做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比如現在衝到敵人窩裡大鬧一場如何?為我們死傷的同伴報仇?”許小姐一副好奇的表情盯著宋先生,直盯得他滿面通紅,喃喃道:“這個,這個還要從長規劃……”

“我以為在加入組織的時候引路人跟宋先生宋嫂子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部落可不是慈善機構,想獲得救援可以,但救完就要離開,部落沒有為誰當保鏢一輩子的義務。你們自己信誓旦旦地說想加入組織,想為組織奉獻一份力量。可一面受著組織的庇護一邊絲毫沒有身為組織一員的覺悟。平時對組織下達的任務能推則推,不能推也是敷衍了事,生怕自己做了出一點點事情,有時候稍稍做了一點事情還要張揚的天下皆知,好像自己貢獻了多少似的。實際上誰出了多少力,誰做了什麼貢獻,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只有你自己以為自己多了不起,還總是抱怨不得組織重用。你當其他人都是瞎子還是傻子呢,不知道你這麼高調越發讓其他人覺得你可憎又可笑。”

“如今組織頭一次遭遇了這樣大的困難,你不說考慮如何為組織抵禦外敵,連做一點力所能及的小事都做不了?你加入部落是升官發財還是養老享福啊……當初被曙光追殺的時候說的多好聽呢?原來也不過是哄人的。”許小姐伶牙俐齒地冷嘲熱諷,聲調並沒有放低,周圍投來的目光越來越多。

宋先生似是要面子的人,一時竟是招教不住。他的女人卻不是好打發的:“趨利避害本來就是人的天性。我們這麼為自己打算又什麼錯?”

“唯利是圖,膽小怕事才是你們的天性吧。別把其他人都當成和你一樣!”這回說話的卻是許小姐,而是另一個比宋先生年紀略大的男人,“我也異級造紙師,這裡還有多得很的異造師。不要人人都和你一樣忘恩負義,得了便宜還要賣乖。當初組織救你一命已經是恩惠了,你當時獲救後就走沒有人會怪你。你如今想要走,怕是沒有這麼容易,誰知道你會不會一出去就把組織的秘密賣給敵人來謀求利益。”

男人身邊的幾人紛紛附和:“就是。”

圍在宋先生和許小姐身邊的人越來越多,因此並沒有太多人注意到此刻在廢墟附近的一處半殘的小樓上出現的一行人。

“這就是東平?”簡墨看著眼前的滿目瘡痍,面無表情。

“恩,這裡是東二十六區建立起來的最早的軍事據點。這裡的成員一半都是部落的老成員。平時除了軍事訓練外,也做一些情報收集和其他工作。”鄭鐵介紹道,他到底是做過一段時間的統籌工作的,不等簡墨問,便繼續道,“這次曙光的擴張態度很強硬。我們做過其他渠道的溝通,並不起作用。再加上他們是突然襲擊,所以產生了一些……傷亡。目前統計的數目,死亡十三人,重傷四十五人,輕傷一百九十人。目前大部分成員的情緒還算穩定,治療和安置工作也正在展開。不過這是部落第一次受到這樣大規模的武力襲擊,也是頭一次損失這麼慘重的,我恐怕會有少部分人會產生畏難和逃避的情緒。但是——”

鄭鐵望著簡墨:“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經過這一次襲擊,大家對於曙光的仇恨更深了,情緒也更加難以控制。這麼多年,面對曙光的、獨遊的,還有其他組織的挑釁,我們一直都是採取隱忍政策,避免與他們發生正面衝突。我也一直贊成組織不輕易言戰的態度。但是時移世易,現在很多情況都已經和以前不一樣。無論部落如何努力收縮自己,遲早也會與其他勢力接觸上。我們忍了一次,二次,三次,卻不可能永遠忍下去,否則部落遲早會失去生存空間。到那個時候再談改變恐怕就晚了,因為部落的人心早已經散了——即便還有挽回的機會,那一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這個代價,恐怕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