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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只是比賽處到底不是造紙管理局。他們的懲處能力最多隻是公開鄧連川抄襲的事實,然後在點睛紙筆論壇內部取消他的所有榮譽和等級。而除開鄧連川之外的部分,已經不是抄襲事件的等級,造紙業內部人員的矛盾糾紛屬於是造紙管理局的許可權範圍了。

一號審理員考慮好後正欲說話,卻有一個聲音自旁聽席上響起:“丁先生說的對,就算是蘇先生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也不是謝首這麼一個不知道輕重緩急的小青年可以指摘的。我覺得今天就可以到此為止了,相信比賽方對今天的事情也會有一個很好的處理結果。你說是不是?”

說話的人最後把目光落在簡墨身上,露出一個得體地笑容,“謝同學,你說師兄說得對不對?”

簡墨望了齊偉一副正義凌然的模樣,挑了挑眉毛:“我是無所謂,我就擔心你不同意。”

齊偉似乎覺得簡墨是在有意拖延時間,臉上露出一個玩味的笑:“你說什麼?我有什麼不同意的?”

他身邊的齊萱低聲喝道:“坐下!”

齊偉難得有展示自己聲音的機會,哪肯這個時候放棄,根本不管堂姐的阻止,更加大聲道:“你到是說個理由給我?”

簡墨從善如流地又抽了一本資料冊出來,翻到某一頁:“……專案:肝臟移植。申請人:齊萱,專案要求:匹配度99——”

“等等。”齊偉打斷了他:“你說我爺爺移植的肝臟是紙人提供的?”

齊家只有一個人做了肝臟移植手術,這在業內也算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根本無需隱瞞。

簡墨不置可否:“資料冊上是這樣記載的,還有移植雙方的照片。”

齊偉轉頭看向身側一臉平靜但眼中惱色難抑的堂姐:“你讓人寫造了紙人給爺爺移植?”

齊萱矢口否認:“沒有!”

齊偉定定看了自己堂姐兩秒,似乎在權衡到底是把這個的得罪自己的小子搞下來划算還是打壓一下自己的堂姐傲氣划算,最後眼珠一轉,還是向簡墨嬉笑道:“看!沒有這回事。今天你說的事情和齊家無關。齊家從來沒有找人寫造過什麼紙人。哈哈!”

簡墨臉上沒有一絲失落的情緒,彷彿只是在描述某個事實:“即便是辨魂師也不能分辨被移植的器官是來自原人還是紙人,所以可以矢口否認?”

齊偉笑得無比燦爛。

簡墨用一種憐憫的目光打量著兩姐弟:“如果我是你,我今天回家會順路去一趟誕生紙管理所,請一位辯魂師去瞧瞧自己的爺爺——看看他到底只是被換了一個肝臟,還是整個人都被換掉?”

“你說什麼?”齊萱面色慘白,眼神驚悚,如同親眼看見一隻惡鬼從自己身體里長出來一般,極度的恐懼和恐惶從身體內部爆炸開來的,讓她全身骨頭都感覺軟了下來。

在場聽懂了簡墨這句問話含義的人也都有了與齊萱不差上下的感覺,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的——他們的第一個念頭是:這不會是真的吧!第二個念頭便是,如果是自己或者自己的親人做這個手術的話……這特麼簡直不是不敢想,而是不能想!

你已經違背道德和良知選擇了犧牲一個紙人活下來,愧疚又欣喜地期待新生命之路的展開時,而事實是在一針麻醉藥過後,只能任由他人宰割自己的身體和生死,你甚至連知道這一切的機會都不會有。

而你等候在手術室外焦急的家人卻以為你還正在手術中,以為你在此後會很快康復起來,他們完全不知道你正在被另一個幾乎完全一樣的人替換。這個人將冠上你的姓名,頂替你的身份,享受你父母的關愛,朋友的關心,伴侶的親暱,孩子的依戀……你的權勢、財產、地位、榮譽統統都被這個人輕而易舉地的獲得。而你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了,連一個想念的人都沒有。

再善良再聖母的人也不願意這麼消失在世界上吧。

在簡墨這句話之前會議室中大多數人雖然覺得事情一環接一環的發生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但總歸還是抱著一種事不關己開心看戲的態度,此刻代入的想一想卻是開始覺得這事做得……已經沒法用詞來形容了:假冒他人設計陷害,會讓人覺得危險,但是要防備得當,總會有辦法避免,這還在理智的接受範圍內;寫造紙人進行移植,讓人覺得殘忍自私沒有人性,可若是為了生存也勉強能夠理解吧,這也在感情的接受範圍內;但這種以為是去挽救自己生命的時候反而被人輕而易舉地被人間蒸發了,就是理智和情感都不能接受的範疇了。要是此舉一開,以後誰還敢去醫院啊——對了石正源不就進醫院後被換的麼?!

簡墨掃眼過去,心中微微一笑:終於達到今天的目的了。

為什麼選擇將計就計在這裡將這一條潛伏得又深又長的陰謀揭穿?因為簡墨和簡要分析過後發現,無論他們把抄襲事件鬧得多麼大,對丁之重和蘇塘來說,都不過是毛毛雨。因為十年前的恩怨,伸手去整一個學生,造紙管理局甚至不一定會為此立案。

然而原人克隆,移植……這些最令人髮指的罪行,簡墨卻不是當事人。既然不是受害者,簡墨便無權也“沒有動機”順理成章地去揭露這些罪行,就算他拿到這些罪證,然後交到造紙管理局去,誰知道那裡有沒有丁之重和蘇塘的人呢,誰知道這些勢力之間是否會進行利益的互換,讓丁之重和蘇塘在付出一些代價後就放過他們呢?

只有等機會,等到他有機會親自參與進去,然後水到聚成,順理成章的一環牽一環把丁之重和蘇塘最深層的罪孽曝光出來,曝光在他們不能控制和輕易影響的那些人面前,讓他們無所遁形。到那個時候,不用自己動手,也不用自己的慫恿,自然有人主動會出手整治他們,比如齊家。

讓敵人把敵人收拾掉,是多麼爽的一件事情啊!簡墨愜意地想,臉上卻還是一片平靜,漠然打量著強裝鎮定的丁之重和已經接近崩潰的蘇塘。今天的事情抖出來,就算齊家自己不查,在場其他勢力也會派出人去查探自己所說事情的真偽,反正,總之,無論如何,丁之重和蘇塘將會面對無數勢力的圍攻。

不過在把敵人拖下水的時候,也要做好保護自己的準備。假石正源之所以露陷的那麼快,是因為自己是石正源親近的人,而真假兩人的性格差別又比較大,所以解釋是對方性格露陷了,這個理由大家都能接受。可齊家家主是簡墨一次都沒有見過的人,而且和他接觸的齊家人對他敵意又深,他總不能莫名其妙地就懷疑人家不是原版貨,而且連原人都不是吧。

連蔚說過,除非必要,不要暴露辨魂師的能力,否則常常會在不知道的情況下陷入危險中。所以簡墨必須把事情前後圓妥帖了才行。

他低頭又看了看資料冊,繼續道:“……造紙師:丁之重。當時我就好奇來著,是十二聯席的造紙師親自動手接的單會是怎樣的效果,所以讓人去查了下。回來的人告訴我,說齊家家主恢復得很快,就好像沒有做過手術一樣。只是,一個上了年紀的人,身體已經被肝病折磨到要做移植手術的地步,而一場大手術過後,居然像沒做過手術的人一樣——這一點讓我更加好奇。所以我就找人幫我鑑定了一下,結果——真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