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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女紙人沉默了一會,才說:“我不喜歡你這種做法,擅自篡改他人的本性,這讓我感覺自己就像……算了,反正我只是個紙人。並且從理智上看,我承認你的做法是對的。這樣也好,斷了我報復的可能性,或許以後的生活會變得輕鬆一些。”

在修改女紙人天性的時候,簡墨曾經猶豫了很長時間。修改天賦和實體其實都還可以接受,但是普世觀點都認為“天性”是一個人“自我”的重要組成部分。簡墨很難想象自己有一天不是出於自己意願和時光打磨,而是被人輕輕幾筆就改掉了性格——那樣的自己還是自己嗎?這就好像沒變,大腦卻被人換了一樣。

但是當一個人曾經因為病毒產生過食人肉的“食慾”本能,就算他本身不再有這種本能,但銘刻在記憶中的那份真的對這個人未來的心智毫無負面影響嗎?簡墨並不希望他盡全力保留下來的是一群對於噬人這件事覺得“無所謂”“沒什麼可怕”的人。既然他不能消除他們的記憶,那就之能控制他們的。簡墨將女紙人的性格向“冷靜”,“體貼”,“善解人意”做了調整。

有了母體的這項保障,簡墨至少不會擔心這群喪屍們主動“惹事”。

“你們在這個地方待的時間不會很長,外界有很多人都在找你們。我想問問你們的打算,今後希望過怎樣的生活?”帶著一絲歉疚,簡墨儘可能溫柔地說,“我想你們也知道,現在外面對你們的狀態感官很複雜,尤其是那些原人的親人朋友。我想他們肯定不希望這些人死去,但是如果就這樣讓他們直接回到親友身邊,我又擔心他們會遭到部分親友的排斥和某種程度的擔心——你懂的。”

女紙人苦笑:“這我當然懂。畢竟我們身上曾經發生過那麼恐怖的事情,這事情又沒有先例,誰能保證我們將來不會再變成那種恐怖的怪物。或許當媽的不嫌棄,當爸的嫌棄了;或者爸媽不嫌棄了,伴侶嫌棄了;或者家人不嫌棄了,朋友嫌棄了;就算家人親友都不嫌棄,說不定鄰居還嫌棄呢?”

“想回去的,就由他們自己回去。不想回去的,我可以幫助改換身份,去別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簡墨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事情多少與我有些關係,由我提供一些幫助也是應該的。”

女紙人微微點頭:“我會把您的想法傳達給其他人的。”

她頓了一下,望了一下四周,“您買下這裡原本是打算辦學校嗎?”

簡墨微微怔了一下,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恩。”

這個念頭是前段時間簡要問他有沒有什麼想做的產業時神使鬼差地冒出來的。

“我想辦一所普通的學校,給家裡不能提供教育條件的孩子們,原人或紙人都可以。我希望他們能夠有一個相對安穩快樂的童年。這個社會已經畸形了,我無力改變什麼,但至少在孩子們長大前,多一個為他們暫時遮風擋雨的地方。”

“在這所學校裡,我不希望看到紙人和原人有什麼區別對待。”簡墨對簡要說,“這是我唯一特別的要求。”

就像當年他和三兒一樣。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您可以讓我在這所學校裡做一位老師,不,做普通的後勤職員也可以了。”女紙人臉色微紅,“我很喜歡這裡的環境。”

簡墨回答:“當然可以。”

就在簡墨與女紙人說話的時候,隔離區的一間房間裡一個男子揉著頭髮苦惱著說:“那個神秘的少年,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桌上的膝上型電腦螢幕上李微生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趙威,你真的見過?”

“恩,肯定。那張臉我肯定見過!那種冷冷淡淡的眼神,說不上傲慢卻總讓人覺得自己不在他眼裡的神態,就好像他跟我們不是一類人似的,見過一次特麼就膈應得我慌。”趙威煩躁地走來走去,在腦袋裡努力搜尋。

“對了!想起來了。還記得我們出發前東一區舉辦的歡送會嗎?坐在主席位上你四叔身邊的那個少年。當時你不是也在嗎?”

坐在他四叔身邊的少年,李微生第一時間就想起來了。畢竟他是靠隱瞞與這個少年相關的事換得四叔在族內的支援牌。

現在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初做那個交換是不是錯了。

第一次在某個聚會上見到那個少年的,李微生覺得這不過是一個才華橫溢得到石正源和他四叔青睞的孩子,或許品性也有二三出色之處。可有才又怎麼樣?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光有才華或能耐的人就能夠暢行無阻的地方,家世或者說是人脈資源,名譽聲望,甚至權勢金錢都比一身才華本事來的重要的多——有前三樣中的任意一樣都能夠輕而易舉的壓倒後面一樣。比如憑他李微生這三個字,只一回國,就收到了看都看不完的邀請,有來自個人的,也有來自團體。見過的才華橫溢之士太過,李微生對於人才二字便不是那麼敏感。

然而接下來,這個少年卻總在不經意中觸動他難以忽視的神經:約翰里根態度的一百八十度他轉彎,四叔不惜改變立場相護,夏爾亞倫和霍文格蘭的古怪態度……還有現在莫名出現在角逐賽的現場,極可能是解決這次事件的關鍵人物。

這個少年到底有什麼能耐,做到這如許多的事情,引得各方勢力的關鍵人物為他背書。四叔為什麼不讓他把這個少年引起約翰注意的事情說出去,連約翰本人也諱莫如深。這真是讓人覺得非常不愉快。

算了,還是先不去想這些吧,去韓廣平哪裡看看情況吧。角逐賽中李氏造紙研究所的人最多,相應的損失的也是最多的,只怕現在韓廣平已經要氣病了。

管掉電腦,李微生去了李氏研究所總部。他果然被告知韓廣平正在於幾個高層管理開會商議這次禍事的善後工作。不過大概因為知道了來的人是他,韓廣平很快就派自己的貼身秘書將他恭恭敬敬的請了過去。

一進門,李微生眼色微深:他的堂弟李微言,公開自詡是他之後最有可能接任李家家主之位的人,居然堂而皇之地的也出現在這會議桌上。

“微言也來了,真是勤快。”李微生笑了笑,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然後隨手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會議桌靠末的地方,明確表示自己只是過來旁聽的,沒有主導會議的意思。

這麼一對比,緊貼韓廣平左手的李微言的位置雖然不是主位,卻顯得他對這裡有著強烈的干涉意願。兩相對比,所有人幾乎都直覺地對李微生產生了微妙的好感——能夠坐在這裡的人,那個不是本事高人脈廣資歷深的,誰會喜歡被一個“外行”的毛頭小夥子指手畫腳。即便是家主,對他們這一群人也是尊敬優待有餘,並不事事強令他們,更何況還不是家主的人。

當然,這些人精誰也不會傻到把自己心裡話都拿出來說。他們一般都不排隊——誰當家主都要一樣要捧著他們供著他們,做好自己的分內工作,比什麼都穩妥。反之,如果站錯了隊,未來的家主雖然不能對整個研究所怎麼樣,但是掐熄他們中間個把人也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