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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另一方面,以紙人作為工作人員,也以一種無聲的方式加強了參觀者對這家造紙研究所紙人的性格和素養的印象。這種溫馨、信任、平等、歡樂的氣氛,不正是人們購置紙人的最終目的嗎?誰也不會想購置一個脾氣古怪,不好溝通,性格有缺陷的紙人回家,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攪得不安寧吧。

實際上造紙師在造紙的時候很少有人會在天性賦予中寫出不討喜的性格。但是造紙研究所裡紙人誕生後所處的環境,即便是讓韓廣平自己評價,並不是一個讓紙人心理健康成長的地方。

天性賦予給的是天性,但是並不代表紙人一輩子都是一種性格。同原人一樣,他們的天性會隨著後天接觸的人、事、環境不斷潛移默化。溫柔恬靜的性格在受到不公正待遇後,可能會變得極端刻薄,沉默寡言的性格在經過溝通和鍛鍊後也可能變得開朗活潑。

可實際上,極少有造紙研究所會將自家的紙人帶來會場,他們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在那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呆久了的紙人,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趁機弄出點什麼么蛾子來?

但這個展廳的一切,讓韓廣平對第二造紙研究的關注程度又被重新整理了。這裡的紙人臉上都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雖然有的有些倦意,卻沒有絲毫不耐煩。整個展位沒有一個原人工作人員,但紙人們卻都為著寫造了自己的研究所努力展現自己的能力,以求吸引參觀者的眼球。這家研究所做了什麼讓這群紙人這樣死心塌地?比起展廳裡宣傳的創意,紙人的天賦能力,這一點最是讓他在意。

看來是時候細細查一下這家造紙研究所的資料了,韓廣平心想。

遠在東一區b市的簡墨並不知道李氏造紙研究所某位所長對自家的研究所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警惕心,他此時此刻正在寫自己的參觀報告。

寫完報告,簡墨伸了個懶腰,走出自己書房。他準備去自己的製作室處理一下從點睛紙筆物流中心買回來的材料,為9做準備。路過簡要的辦公室時,卻從半開的門縫中見到驚人的一幕:簡要站在牆邊,微微皺著眉頭。一個穿著酒紅色旗袍的窈窕女郎伸出一隻手按在簡要肩膀上方的牆面上,堵住簡要的去路,那姿態那神情,頗有些女王的風範。

簡墨突然腦子裡冒出一個訊號:兒子談女朋友了!!

——這算不算早戀啊?

從心理年齡算,這個小子也有二十了,是結婚年紀了,簡墨撓了撓頭髮,心裡有些奇怪的感覺,比如孩子才出生四年,他就要把孩子嫁出去,不,給他找媳婦了?還有談戀愛這麼重要的事情,他這個當爹居然現在才知道!心裡怎麼覺得這麼不是滋味,這個小子有沒有把他這個爸爸當回事?居然不告訴他。

他站在門口考慮這一系列重大問題的時候,簡要已經一眼瞄見他了。女郎也回過頭,看見簡墨,柔柔地一笑,放下手,算是放過簡要。

簡墨覺得有些尷尬,撞破兒子跟兒媳婦,似乎有些煞風景。

簡要這時卻道:“你站在門口做什麼,怎麼不進來?”

簡墨只好說:“沒什麼,不想打擾你們而已。”然後向女郎指了指,“不介紹一下嗎?”

和女郎對望一眼,簡要微笑不語。

女郎嫵媚的眼睛充滿笑意,一步一扭地走過來,修長的伸手輕輕一抬就環住企圖後退的簡墨的脖子,向瞪大了眼睛的少年吹了一口氣,然後用豐滿的胸脯撒嬌般蹭了蹭他僵硬的胳膊,塗得硃紅的嘴唇發出低沉充滿磁性的聲音:“老頭子,這麼快就認不出人家了,真是傷心啊——”

驚悚無比的簡墨滿腦子就剩下一個詞:臥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槽……

張代英

萬千難得主動回家一次,簡墨本來很高興。結果被這傢伙這麼一通胡鬧,頓時只有揍人的想法了。

簡要看著黑著臉生悶氣的簡墨,和一邊繼續笑得花枝亂顫的女郎,只好主動打圓場:“好了,難得一家人都在,今天我親自下廚——你們想吃什麼?”

簡墨哼了一聲:“隨便。”

“少爺,沒有這個菜。”簡要不客氣地回答。

簡墨沒理簡要的反駁,衝著女郎瞪眼睛:“這裡又沒有外人,還不快去換衣服,要我頂著你一身香水味吃飯嗎?”

一邊翻眼看著天花板,託著白皙的五指給自己頸項扇風的女郎聽到這句話,立刻不悅地撅起紅唇,黑亮的眼珠滑到描著精緻眼線的眼角,斜瞪了自家造父一眼,直到覺得沒什麼意思,才嗔怒地哼了一聲,一轉身,用手指指背優雅地彈了彈長長的旗袍下裾,穿著肉色絲襪的修長雙腿踏著三寸高跟鞋,依依嫋嫋地走進一邊的小房間。

好吧,如果他寫的不是一個兒子,簡墨會承認這是很賞心悅目的一幕。

等到簡要四菜一湯都快做好,小房間的門才開啟:一個三十歲左右頭髮溼漉漉的男人一邊摸著略泛青的下巴一邊走出來——身上套著簡要的一套淡灰格子居家服居然十分合身,腳上撮著一雙薄棉拖鞋在地上吧嗒吧嗒地拖行。

“我說老頭子,當初你怎麼不在我的原文裡設定一下,變女人的時候不長鬍子。”男人一屁股坐在簡墨旁邊,抱怨道。

“你變女人時什麼時候有鬍子了?”簡墨說。

“女身的時候確實沒鬍子,可是一變回來,那段時間沒長的分量一下子全部都長出來。”男人無奈地說,“我隨身攜帶小刀片已經成習慣了。”

“難道你還不能控制鬍子的長度嗎?”簡墨對於老二的找茬差不多已經習以為常。

“怎麼控制,讓它變成胸毛長出來嗎?”男人裂開嘴,露出白花花的牙齒,“我該感謝老頭子你沒有讓我像真女人那樣每月有好朋友到訪嗎?”

簡要端著菜走進來,聽見這話也忍不住噗一聲笑起來。

男人翻著白眼:“老大,你注意點。你端的是菜盤,不是痰盂。”

簡要含笑看著弟弟,眼角一道犀利的光閃過,如同冷光打過刀面。

男人後頸蹦出幾粒雞皮疙瘩,口裡呵呵兩聲,直身一拍手:“我來擺碗吧——有好酒麼?”

三個男人吃飯的氛圍和三個女人吃飯是絕對不同的。

簡墨不會對萬千噓寒問暖,他所擔心的是怕萬千冒險太過,哪天不小心把自己陷進去了。雖然他在原文中已經賦予了萬千冒險的天性下潛藏的謹慎態度和周密思維。可一遇到實際,簡墨仍覺得算不得保險。於是開口便是委婉地問起萬千最近又做了哪些特別危險的事情,試圖把握一下次子目前踏的那根鋼絲到底驚險到什麼程度。

簡要則是娓娓說起了今天幾道菜的做法,特別提了其中一道魚:從什麼地方運過來的,路上經過了多少地方,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儲存才能保證到這裡還是活蹦亂跳,然後要經過多長時間人工飼養,怎樣殺死,怎麼樣加工,怎麼烹飪……他甚至還將這條魚從出生到生長,生活的水域,什麼時候□什麼時候產籽同講故事一般徐徐道出,那種恬淡隨意的神態和從容優雅的用餐姿態無疑是在座三人中最富貴族氣質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