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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簡墨心中一驚,便知道自己那天無心之語被人聽了去。這人八成就是賀子歸。

“謝公子不必驚慌。謝公子不過是在城中逗留數日,便能發現君陽山的歷史傳說與現實景物之間頗有出入。吾等在這裡居住已經數十年,又怎麼可能對這些漏洞毫無察覺呢?”君羨長老嘆了一口氣:“不過是佯裝不知而已。”

這時君明長老有些不耐煩地說:“不過是個孩子,你真打算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總要試一試才好。”君羨長老轉向君明長老道,“我觀謝公子人品貴重,就算不成,必定也能保守秘密。”

簡墨心想,怎麼這對話聽著挺危險的。一般牽扯到什麼機密的事情,似乎都是很麻煩的,他要不要考慮現在趕緊撤了。

“隨你的便吧。”君明長老不再多語,走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看也不看這邊一眼。

君羨長老搖搖頭,又轉向簡墨:“讓謝公子看笑話了。此事事關重要,勿怪我們慎之又慎。”

說著他正衣肅顏,向簡墨鄭重行了一個大禮:

“請謝公子救我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七人!”

這真是超出預料。簡墨慌不迭伸手將君羨長老扶住:“您這是做什麼?謝首不過一個無德無能的後生晚輩,如何當得起您如此大禮?您若有何差遣,儘管之言。若晚輩能夠做到,自然義不容辭。”

在君陽山和一群古人呆久了,說話也變得文縐縐的,簡墨覺得牙都酸倒了。不過,一群實力足夠隨時ko自己的異級紙人突然對提出自己這種請求,他總有一種不大妙的感覺。如果他們都有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能夠派上什麼用場。

見簡墨如此回答,君羨長老也不再遲疑:“公子大概是覺得老朽向你求救十分不可理解吧。”他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意圖說了出來,“老朽想請公子幫助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人找回各自的誕生紙。”

“君陽山歷練者出現集體昏迷?”對著電話傳達語氣雖然是在質疑,音調卻老邁沉穩,聽起來感覺更像是想知道具體情況,而不是被突發事件驚到,“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說的這種感受倒和一種情況相像——”聲音停頓了一下,“好了,我會派人去調查的。不必擔心。”

電話掛掉,另一個號碼被撥通:“君陽山的歷練者突然出現集體昏迷。你去一趟看看,到底是君陽山的紙人在搞鬼還是其他什麼人……嗯,多帶幾個人。”

“注意自己安全,夏爾。”那聲音最後補充了一句。

“我拒絕。”

沒有想到聽完事情始末的少年在沉吟了半晌後,居然直接給出這樣一個答案,君羨長老面色微變:“謝公子,老朽能知道原因嗎?”

不過在君陽山居住短短數日的簡墨就發現了君陽山種種傳聞與現實狀況不符合,已經在這裡度過了幾十年的紙人又如何會視而不見。來往君陽山的歷練者口風並不是那麼緊,有的人甚至公開嘲弄他們不過是幾張“紙片”,甚至威脅:要是敢得罪他們,回頭就去銷燬他們的誕生紙。類似的話從居民的紙鶴傳書中看得多了,長老們也就愈發留意。幾十年積累下來,真相就這麼慢慢揭開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君陽山居民們能夠接觸到的資訊十分零碎紛亂。能夠窺探全域性的,目前大約也只有幾位長老而已。

簡墨未開口,君明長老先嗤笑了一聲:“何必多問了。一個孩子能有多大的能力,你何必強人所難。”

簡墨並沒有被君明長老的話影響,回答道:“原因有兩個。一個如君明長老擔憂的那樣,以我現在的實力還並不能接觸到誕生紙的層次,更不用提幫你們找到它們並把它們從誕生紙管理局裡偷出來。剛剛我也解釋過了,雖然我沒有去過那裡,誕生紙管理局的管理是非常嚴格的,除非是管理局內部人員很難進入其中,既保證了別有企圖的人取得誕生紙,同時防止紙人自己獲取誕生紙。”

君明長老冷笑道:“一個人的命運如果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與奴隸何異?”

簡墨望了君明長老一眼,繼續道:“第二,即便我擁有這個能力,我也不會答應你們的要求,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不行。”

君明長老似乎沒有料到他會這樣說,微愣之後表情不善地看著簡墨:“原來謝公子也同那些人一般,把我們當成隨意驅使的僕從奴役之流嗎?”

他怒由心發,氣流在身體周遭流轉。

毫無抵禦能力的簡墨被氣流逼退一步,氣息有些急促,但表情如故:“不管我心裡怎麼想,現實就是如此。世界上多數原人對紙人,尤其是像你們這樣本身就具有攻擊能力的紙人都懷著深深的忌憚。五百多個修仙者,是多麼恐怖的一股力量。如果有一天再次爆發紙人戰爭,你們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原人是多麼大的威脅,我想你們不會不知道。沒有任何保障握在手中,原人又怎麼會放心異級紙人這種逆天的存在活在這個世界上。就算我有能力偷出你們的誕生紙,只怕第二天君陽山就會有軍隊開駐,把這裡以為一塊平地!”

三位長老的面色頓時齊齊變得難看起來。

君明怒道:“按你這種說法,我們就必須如同烏龜一樣,縮在這塊土地上一動不能動?”

“那你們想怎麼樣?”簡墨語氣微冷,“誰也不想自己的人生是被人控制的,誰也不想自己的記憶是虛構的。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了,能做的不是去翻舊賬,而是為未來籌劃打算。如果你只是打算讓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七口‘朝聞道夕可死’,我絕對不會反對你去偷誕生紙。但是如果不是,再享受了短暫自由之後,你們馬上就會在原人的追捕中過上東躲西藏朝不保夕的日子。不要指望君陽山還會有安寧的日子過,你們只能在原人的社會里隱姓埋名,像一隻老鼠一樣偷偷摸摸的過日子,一旦被人發現就必須立即逃走或者殺人滅口。”

簡墨漠然地說,“什麼是自由?到底是繼續佯裝什麼都不知道地繼續在君陽山上生活,還是看著君陽山被原人的軍隊進駐,自己卻在原人的世界裡躲躲藏藏?”

這場見面顯然是不歡而散。最後只有君羨長老勉強讓賀子歸將簡墨送了出來。

賀子歸站在漣漪劍身上,低聲說:“謝公子,真的沒有辦法嗎?”

簡墨沉默了一會:“或許有辦法,但是我並不希望出現那種狀況。””什麼狀況?”賀子歸的聲音帶著最後一點點期望。”第三次紙人戰爭。”簡墨冷漠地回答,”把一滴水藏起來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放進大海。當整個世界都亂起來的時候,一個小小的君陽山的異常就不那麼起眼了。”

因為你

“他果然不肯答應嗎?”內屋裡走出一人,望著少年乘飛劍離去的背影,眼中盛滿古怪的笑意。

“蕭先生為何看中這個少年?”君羨長老十分不解,“雖如子歸所贊,這少年品行俱佳,對紙人也並無歧視。但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將我君陽山上下五百三十七口性命攸關之事託付與他——如不是蕭先生強烈推薦,老夫還真不能下這個決心向他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