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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簡墨立刻回答:“你出錢?”

歐陽鄙視地看著這個死摳錢的傢伙:“你不是剛剛拿到新品一季度的紅利了嗎?”

——那是他兒子的零花錢。

簡墨毫不猶豫地說:“那我不去了。”

歐陽無奈抬手投降:“我出錢,我出錢總行了吧。”嘴裡一邊嘀嘀咕咕:“以前沒錢也是摳,現在有錢還是摳,這個傢伙一季度的紅利比我三個月的零花錢多多了……”

簡墨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去酒吧,說不好奇是假的。

以歐陽的身家和品位,去的酒吧檔次也低不起來。裡面的環境和空氣還算不錯。簡墨選了個燈光看起來不是那麼陰暗的地方做下來,兩杯冰水立刻被身材姣好的女郎送上了上來。冰塊在透徹水晶杯中折射著七彩流光,配著身旁傳來微媚而不討厭的香水味和音樂聲,立刻讓他腦子裡浮現“紙碎金迷”四個字。

但如果讓簡墨選擇的話,他還是喜歡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選一家古樸的院子,一棵枝葉茂盛的大樹下,藤椅一張,清茶一壺,好書一卷,半醒半睡地度過一日。

“不喜歡嗎?”歐陽眯起眼睛,有些揶揄地笑起來:“你到了這個年紀,好歹也該見識下這些場面了。”說著,他故意伸手拉過剛剛為他們送水來的一位女郎,摟在懷裡,在她的面頰上曖昧的親了一下。

女郎笑得花枝亂顫。

這算什麼場面?

簡墨哭笑不得。他已經過了靠模仿成人的行為來彰顯“自己已經長大了”的階段,但卻忘記了他周圍的少年們還在躁動的青春期。

果然,歐陽開始嘲笑他了。

簡墨突然有一種想摸摸他的頭,說一聲“乖,別二了”的衝動,但想想還是忍住了,側頭彬彬有禮地對他身邊站立的女郎道:“麻煩幫我拿選單來。”他可是肚子餓了。

女郎微笑離開,既未因為簡墨冷淡的態度著惱,也不為他朋友對同伴的調戲而生氣,不知道是訓練有素,還是見多不怪了。

酒吧裡不會有多少菜,但是一些糕點甜食,煎炸之類還是有的。

歐陽見簡墨完全把酒吧當成了飯館,鄙視地說了一句“牛嚼牡丹”,然後就嫌棄的離開,到別的地方去搜尋他喜歡的異性了。

一個小屁孩,裝什麼風流浪子,簡墨心想,然後繼續快樂地朵頤。

雖然小說裡的主角去酒吧酒樓之類的一般都會發生點什麼,比如英雄救美,比如結識隱士高人,比如痛打富二代之類。但是身為一個寫手,簡墨非常清楚,要是現實裡酒吧天天這麼鬧騰,誰還敢去哪裡找樂子,那是找不自在。之所以那麼寫,不過是為了情節需要。身為一名寫手的自己,顯然不會有這種待遇,更不會有這種期待。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今天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同行的還有一個雖然智商很高,情商也不算低,可是荷爾蒙還處於青春期飛揚的歐陽。

就在簡墨正在感嘆酒吧的小食水平到底不如正規餐廳的時候,突然就聽見某處歐陽高聲大吼:“我叫你放開她,聽見沒有!!!”

簡墨聽出他聲音裡的憤怒,心道這是誰招惹歐大少爺了,一邊丟下放下餐具快奔過去。撥開圍觀的人群,一個幾乎半身裸露的女子,被歐陽跟另一個男人拉扯來去,臉上露出難堪驚慌的表情。

那男子一身得體商務黑色襯衣,最上面的幾顆釦子都開啟了,看上去放浪形骸,風流不羈,應該是個下班後來找樂子的高階白領。可惜眼中光芒太過猥瑣,直直盯著對著女子赤裸的胸部不放。簡墨迅速給他貼上了“衣冠禽獸”的標籤。

“不過是個紙片兒而已,你還真把她當個玩意?”白領禽獸浪笑著,拉長了聲音曖昧猥瑣地說:“就算我今天把她怎麼——地了,又如何?這種東西除了給哥們找個樂子,難道還有別的用處?”

簡墨瞬間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目光變得幽深了些。他這才發現者女子就是酒吧的服務女郎,因為制服被剝了一半,他一時沒想到。

半裸的女郎聽見這句話,臉色在刺目的燈光下更加蒼白,眼中流露出又怒又恨的表情,然而她此刻連護住自己身體都做不到,只能悲傷而無力地流淚。

“混蛋,禽獸!”簡墨聽見人群中有人低聲咒罵,抬頭望去,同是穿著酒吧制服的女郎,只是她的肩膀被另一名男服務生緊緊環抱住:“莉莉,冷靜點。”

簡墨環顧了一下週圍,幾乎所有的服務生不管是怒目相視還是作壁上觀,眼中都流露出凜冽的冷意——難道這裡的服務生全都是紙人?

也難怪,皮相好又廉價的酒吧服務生,不用紙人多可惜。

不是所有造紙師都能夠寫造出擁有一技之長的紙人的,但是美貌這個東西,只要不是瞎子,是個人都能夠感覺出來,自然也是很容易寫造出來的。因此在普階紙人中,貌美卻沒有任何特長天賦的紙人幾乎佔了大部分。

而這部分沒有特別的謀生技能的紙人,多半成了有錢人的玩物。

難怪歐陽這樣生氣。

圍觀者眼中的冷漠嘲笑,期待好戲上演的涼薄麻木。簡墨再一次深刻的感覺到這個世界與原來的世界有著怎樣的不同。以前他生活在六街,那裡的紙人非常多,多到你走在街上每碰見兩個人,就可能有一個紙人,因此誰也不用嘲笑誰。

離開六街來到這裡後,他遇見了連蔚,進了學校。生活的環境只在家和學校兩點一線。連蔚一直以為他是原人,對他很好;學校作為教育者,倡導著理想版本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雖然空洞虛偽,但是至少維繫著孩子們明面上的和諧;透過天賦測試後,簡墨的日子更是過得順風順水,這讓他幾乎忘記了真實的社會是個怎樣的模樣。

好吧,理智一點分析,歐陽之所以這麼生氣,不過是物傷其類。即便在原來的世界,職場禽獸這種人也並不會把酒吧女郎當一回事。區別只在於,這個世界的人找到了自認為可以更加理直氣壯地侮辱他人的藉口。

只是——不管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看不慣還是看不慣。

簡墨撥開圍觀的人群,順手在一邊桌子上摸了個酒瓶子,握緊瓶頸,向著一遍光滑閃亮的大理石立柱猛得砸過去。

艱難的父子互動

玻璃爆裂的巨響嚇得圍觀群眾此起彼伏地驚叫,紛紛從聲源處逃開。直逃到他們認為的安全位置回頭去看,才發現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手持著破裂的紅酒瓶子,不言不語,冷眼看著吵鬧的中心。

破碎處鋒利的玻璃斷口在燈光下反射著冰冷凌冽的光,配合著酒吧裡空調的涼氣,陰深森森的滿帶威脅的觸感。壁內殘留的酒液正緩緩沿著邊緣滴下,在昏暗的酒吧裡竟給人一種是血在滴的錯覺。

手握酒瓶的少年看了一眼場中的少年,沉聲問:“要打架嗎?”

場中的少年似乎也被他的動作嚇到了,只是怔怔得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