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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這樣便夠了。他也並不介意多揍幾個人,

歐陽訕訕的,揮手做了個手勢。

直到簡墨再察覺不到周圍的動靜了,才開口:“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倒是你,”停了一下,他把目光停在歐陽疑惑的臉上,有意提醒,“天賦測試的事……你準備周全了嗎?家裡的人扎不緊的話……會被小人鑽了空子的。”

歐陽望著目光頓時悚然。他動了動嘴唇,卻發覺自己發不出聲來。

“你……怎麼知道?”過了好一會,歐陽才低聲問道。他大概也覺得簡墨不會是那種無的放矢隨便詐話的人,這麼說了那便應該是真的知道了什麼。

“這段時間我在準備測試的事情……去了下圖書館。他們大概覺得那地方僻靜不會有人去,卻偏偏讓我聽見了幾句。”簡墨頓了一下,“這種事若換了一個別人,我是懶得理會的。你,好好準備吧。”

歐家家大業大,簡墨相信自己沒有必要替他操剩下的心。說完,便單獨離開了,留下歐陽一個人獨自思考。

簡墨本意是想利用學校的環境回覆一下平常心。但是看目前的狀況,剩下幾日估計是不太可能清靜待下去了。他徑直回了家,晚上將今天學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連蔚,又道:“到時候我直接去考場。這幾日學校,我就不去了。”

連蔚顯然已經收到了學校這邊關於事情的知會,冷笑道:“你就安心在家裡備考。學校的這些歪風邪氣是要好好整頓整頓了。”

簡墨每日早晚花一個小時溫故一下自己的思路,寫寫大綱,其他時間便閒了下來。

之前,奶茶店的老闆知道他要備考,很大方地給了他一月的假,當然工資是沒有的。不過簡墨心裡並不惋惜:天賦測試之後,身份暴露的他也不可能再去了。清點了自己所有的財產:逃離六街時身上帶的一萬多塊錢,加上這幾個月打工攢下來的,一共有一萬六千多,節省著用應該可以對付大半年。但是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可以繼續隱藏自己真實姓名並且可以以一個紙人的身份工作的去處。

報紙和網上招工的倒是很多,願意接受紙人的也不少。因為私自造紙的泛濫,像他這樣來歷不明的紙人為數不少,所以也有相當一部分老闆願意僱傭這些紙人。只是錢少事多,愛做不做。簡墨隨意翻看十幾家招聘啟事,申請了一個新郵箱,群發了求職信。想來等到天賦測試結束,就會有回覆了。

他在家這幾天,中間只有歐陽和齊眉向連蔚家打過電話。

齊眉很是安慰他一番,然後讓他安心準備考試,其他的半個字也沒有多提,很符合她班長大人的身份和職責。歐陽則是滔滔不絕地描述了連蔚在學校裡霸氣全開地整治了所謂的考前紙人賭局的一系列舉動。據他說,最後鬧到幾乎要取消所有參與群毆的學生參加本次天賦測試資格,在家長的不斷求情下校長才出面斡旋,把處罰留到了測試後。

歐陽在電話裡用羨慕又崇拜的語氣對簡墨談到連蔚,直到最後才用含糊的語氣暗示:“我的天賦測試已經準備好了,你也別擔心。”

簡墨微笑著掛了電話:如果能夠繼續待在石山高中,也許他和歐陽會成為不錯的朋友。可惜。

五天時間很快過去。

雖然連蔚告訴他寫造流程全部走完至少要到三天,再加上登記錄入的時間,成績公佈應該是在五天後。不過以防萬一,簡墨決定把自己全部財產隨身攜帶,以便隨時脫身。

為了讓簡墨安心參加考試,連蔚居然細心地想到給他準備了一個揹包。裡面有純淨水,清涼油,紙巾,防拉肚子的藥,甚至還有平復情緒用的一盒水果糖。這讓簡墨這個不輕易動容的人,心裡也覺得酸酸的。

“緊張不?”歐陽拍了下簡墨的肩膀,把一瓶冰可樂塞到他手裡,然後環視了一下熙熙攘攘的考生,一派智珠在握的泰然。

周圍的學生有的拿著原文書抓緊最後一段時間奮發努力,有的在紙上寫寫畫畫似乎想將每一瞬間得到的靈感都記錄下來,有的面色微紅的與身邊的朋友激烈的討論和交流,有的則坐在旁邊全身緊繃一言不發……

考場外面的家長站在烈日下,大汗淋漓地透過鐵柵門拉著孩子囑咐什麼,有的只是一味向裡面張望……

簡墨看得一時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彷彿自己一直站在原地,從來沒有離開過。

歐陽把准考證塞到他手裡,他才下意識抬頭看了一下手中過了塑的紙片:謝首,男,十六歲,學校,泛亞聯盟東二十六區w市石山高階中學高一(一)班,准考證號:a-e026-0027-5776-0384。

384?簡墨不由得想,真是個不錯的編號。

天賦測試用的魂筆和點睛,是他這五天利用空餘時間自己做的。

南美鐵牙木,五百年生,在自制的溶液裡浸泡晾乾十三次,車成最簡單的筆幹模型。這是簡墨第一次為自己製作魂筆,雖然明知道一定發揮不了作用,要求卻比以前更加精益求精。全新的點睛導流槽線路,反覆測試十五次後達到他最滿意的睛流速和均勻度。為此他提前準備的三十支筆幹只剩下十五支。又花費了兩天時間將剩下的十五支魂筆刻上導流槽,最後半天時間調製了五份點睛,方才大功告成。

簡墨的動作沒有刻意去瞞連蔚。畢竟這段時間連蔚盯他盯的那麼緊,製作魂筆也不是短時間的功夫嗎,更何況他是拿連蔚給他買魂筆和點睛的錢去買了原材料回來。連蔚先是有些生氣,不過在簡墨向他展示了自己的成果後,連蔚就打消了自己再去給他買一套用具的念頭。心想,難怪這孩子那時在六街被追的那麼慘,看來也是巡警們的重點觀測物件了。

歐陽不知道這些筆是簡墨自己做的,所以當他看見簡墨從筆袋裡拿出淡白色木紋細膩、外形明顯不是制式的魂筆時,心裡不由得感嘆:連主任對阿首真是沒話說。竟然準備的是手工魂筆,也不知道是哪位大師的作品?

簡墨沒有關注別人的目光。他一門心思都放在了面前長長的淡黃色誕生紙上。雖然六街也有的賣,他也曾經看過多次。但在上面寫字,這卻是第一次。

測試組委會還為考生們專門準備了一打稿紙備用。不過對於已經在腦子裡打了上百次腹稿的簡墨來說,一篇需要在八個小時內完成的文稿,有無大綱並不是問題。

青藍色的點睛在誕生紙上蔓延開來。長長短短的句子,如同湖邊楊柳垂下的絲絛,整齊密佈卻又不盡相同。這明明沒有靈魂,甚至連實體都稱不上的字跡,此刻卻暗暗閃著微光,如同一隻只螢火蟲,不安地顫動著翅膀,在幽暗寂寞的湖邊徘徊。

生命是怎樣誕生的?

明明是死物,又怎麼樣被賦予了生機,有了鮮活的肢體,有了自我的意識,有了蓬勃的活力,有了改變世界的想法。

這是一個奇妙的世界。也許,來到這裡,並不是一場悲劇,尤其對於喜歡創造的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