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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他有些冷淡地回答:“我不會寫那種東西。”

老人怔了怔,少年的語氣重點落在“會”字上,明擺著“不會”不是“不想,不打算這麼做”的意思,而是“不能,沒本事寫出來”的意思。可是能夠駕馭傳統派手法的人又怎可能寫不出來現代派——少年顯然正話反說,看來對現代派貧乏無味的文字是不屑的很吶。

真是有趣!說話都這般有趣!

老人對越想越覺得這少年討人喜歡得緊,本想多問幾句,又恐交淺言深反惹他反感,於是只得道:“你若喜歡傳統派,有幾本書老夫倒想推薦給你看看,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簡墨稍有遲疑,心想,能夠找到這個位置來的人,應該對傳統派沒有什麼偏激的看法吧。如此接受對方的好意,似乎不會惹些是非。

“當然有興趣,如果有好書推薦,晚輩自然求之不得。”簡墨立刻道。

老人姍姍走過了幾節書架,彎腰從倒數第二格上拿出一冊書:“這倒不是什麼寫造原文。不過是一部傳奇小說而已,你有興趣嗎?”話音剛落,便見少年的眼睛唰得亮了,知道自己果然沒有錯看人。

少年接過他遞過的書,用手掌小心地平撫了一下封面,彷彿是在拂去多年封塵的寶貝,然後用手指輕輕撥開扉頁,聲音興奮得有些顫抖:“沒有想到圖書館裡竟然還有這個。如今不管是學校還是書店,可都找不到一篇像樣的文了。”

老人莞爾。

少年看看手上的書冊,見上面標了個(一),於是又蹲身下去搜尋:果然不止一本。全套大概有十多本的樣子,估摸有二三百萬字的樣子。他趕快放下第一冊 ,將剩下的都抽了出來。

老人見狀心裡樂開了花:如今這時代見到一個同好真是不容易!哪怕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老人也不介意了。他甚至覺得因為這人是個孩子的原因,自己的心態也年輕了起來,當下滔滔不絕的開始向少年介紹起書來。

可少年只聽了兩句便打斷他:“別講給我聽,你說完了我還看什麼?”

這個小傢伙——老人已經多年沒有在講話的時候被別人打斷的遭遇了,一時氣堵,十分鬱悶……不過一點都不生氣:不喜歡聽看過的人描述全文和拼命向別人描述自己喜歡的一本書都是真正好書之人的通病。真正的愛書人對好書的痴戀如同饕餮客看見美食,酒鬼看見佳釀,色魔看見美女……

好罷,最後一個比喻有些不恰當。所以當老人看見少年企圖將十幾本書都搬走時,但很快又糾結地掏出借書證檢視借書許可權時,又忍不住發笑。

“一次最高允許借七本書。小友你估計怎麼都得跑兩趟了。”老人打趣地說。

少年瞟了老人一眼,黑眸瞄到老人口袋裡半露的借書證,然後就挪不動視線了。

老人頓時噎了一下,這個小傢伙還真是不客氣,自己不過是第一次和他見面,推薦了一本書,怎麼就打上自己的借書證的主意了。

少年大概也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因此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那雙眼睛的意圖太明顯了,一雙眼睛就是在那十幾冊書和老人的借書證上滴溜溜地打轉。

這敢情還是要他自己主動開口給少年借書嗎,有這麼厚臉皮的嗎?老人啼笑皆非地想:老夫才不幫你這個忙呢!可脫口而出的話卻是:“既然小友這樣喜歡這部書,若是為難的話,不如暫記到老夫的借書證上——”

話音未落,少年彈身而起,口中慢條斯理地說:“既然老先生都開口了,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混球!明明是他自己有求與己,怎麼搞得好像自己硬拽給他的一樣?看著淳樸單純的一個孩子怎麼本性這樣無賴可惡!老人腹誹著,臉上卻生生擠出一個笑容:“不客氣!”

等到排隊登記的時候,管理員看著少年抱著厚厚十幾冊書和擺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借書證,心裡不由得淚流滿面:你們一個個都把《借書管理條例》當空氣的啊!?上面寫得明明白白,借書證僅供本人使用,不得外借。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拿著四十年前就登記過的借書證也就算了,自己面前這兩個登記年限加起來超過一百年的借書證算什麼啊?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就是挑釁啊!

少年身後的老人走過來,對著面色陰沉的管理員輕輕咳嗽了一聲,說:“嗯——後面七冊是我借的。”

管理員目光森森地瞧了老人一眼:忽悠人一點誠意都沒有?不過在旁邊圖書館副館長拼命眨眼示意下,他只好鬱悶地給少年手上十幾冊書做了登記,然後看著少年歡樂地抱著書蹦出大門。

等到少年和老人走遠,副館長才走過來:“以後這個少年來,態度要好些。”

管理員有些不解:“為什麼?這個孩子難道有什麼大來頭?”

副館長沒有解釋,只是看著登記表上“連蔚”,“梅絡”兩個名字。心道,能讓一位特造師和一位異造師同時出借自己的借書證的少年,不管他自己如何,本身就是需要謹慎接待的物件啊。

異造師,能夠製造出異級紙人的造紙師,佔造紙師總數的2。

異級紙人評定標準:至少擁有一項原人所不能擁有的異能。

梅絡的提點

要不是連蔚給校長打了招呼,校長又給高一一班的老師們都打了招呼,要不是這個學生是上個月月測寫造課年級第一四門滿分,高一一班的科任老師都恨不得把這個上課雖然不出聲一會興奮,一會低沉,一會憋笑得全身抖動,一會雙眼泛紅的學生給趕出教室:什麼書那麼好看,看得你那麼專注,!你敢不敢看老師一眼啊,看老師一眼啊!

身為被全校學生默默關注的物件——簡墨如此異樣的表現自然引起了全班同學的驚歎:對著寫造課年級第一四課滿分的月測成績單都表情欠奉的謝首同學居然有這樣“生動”的一面!到底是什麼神物能讓一向沒什麼情緒波動的謝首同學流露出這樣豐富又多變表情?好想好想知道啊!

最先按捺不住的就是歐陽了,他已經連續兩週沒有和簡墨怎麼說話了。每次主動搭話,簡墨不是哦,就是嗯。今天難得看見他有興趣的事情,一定要趁他心情好的時候和他說上話。

一下課歐陽就坐到簡墨旁邊,笑眯眯的問:“阿首,看什麼那麼入迷啊?我看你整堂課都表情又喜又悲的,到底再搞什麼啊?”

簡墨從抽屜裡抽出一本已經看完的:“你自己看吧。”

歐陽低頭一掃:“《行走於阿爾卑斯山腳下的東方劍仙》。這是什麼?是傳統派寫造原文麼?真的很少見誒!”

簡墨瞥了他一眼:“是小說啊,小說。別動不動就是寫造什麼的。難道寫個字就非得是寫造不成?”頓了一下,“你自拿去看吧。別弄掉了。我從圖書館借的,要還回去的。”

阿首從來沒有一次性跟他說這麼長的句子!還主動邀請他一起看書——歐陽居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終於知道你小子還有感興趣的東西了,老子還以為你是清心寡慾準備去做和尚呢!不過,這既然是阿首喜歡的東西,他一定要好好研究下,以後不至於跟你說個話都被阿首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