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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造紙紀

就算是隻在歷史書近代史那一段裡看到過傳統派介紹,卻從來沒有認真瞭解過其寫造手法的師生,在這篇文稿的面前,也不得不承認簡墨文字的操控能力“確實還不錯”。

櫥窗裡文稿紙的最後有一段手寫的評語:“人物個性明晰獨特,形象生動豐滿,栩栩如躍紙上,言行描述前後一致,切合情理。雖無多關於主角個人的細節交代,但回顧全文,音容笑貌,如置左右。重神韻而由內及外,較現代派之良作不逞多讓。餘。”

這樣一段褒讚之意溢於字裡行間的評價,是極為少見的。沒有一個人發表任何反駁的意見。

與學校寫造老師討論的重點不一樣,學生的討論中焦點更多如下:

“太子這樣殺掉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老臣是不是太過分了,別人為了他可是連命都不要,他卻這樣做?”

“是啊,真是不明白,難道他不想做皇帝嗎?”

“你們是白痴嗎?你沒看見謝首在開頭交代的很清楚嗎,那場政變風波已經快二十年了,大家的生活也都平靜安逸下來了,所以才閒的蛋疼整天琢磨王朝的服飾啊,建築啊,民風舊俗啊。但是他們真的有勇氣復辟嗎?太子不過隨口提了一提民主黨可能用升學資格淘汰支援復辟的學生,就有那麼多人開始猶豫退縮,他的女朋友居然還反問太子‘幹什麼這麼嚴肅,復辟又不一定會死人?’你覺得憑著這種心態,真的會成功嗎?政治鬥爭是你死我活的,沒有流血和犧牲為代價,根本不可能成功。”

“就是啊,明明看清楚普通民眾不會放棄本來安逸富足的生活去造反,如果還一意孤行的去復辟,太子的腦袋才是不清醒吧。不過但是王朝皇族滅絕的時候,還有大量的老臣遺留,長時間的安逸生活並沒有打消他們的復辟夢。如果任由他們這樣發展下去,早晚有一日會把這個已經安寧的國家又拖進內戰的泥潭。太子肯定是看到這一點,才不得不大義滅親的!”

“那個共和黨的將軍就是利用太子殿下的善良才故意放任復辟風波愈演愈烈,誘惑出王朝遺留下來的老臣子路出馬腳,最後一鍋端了——真是太陰險了!”

“不過,他最後還是讓太子走了,沒有殺掉他,總算有點良心。”

“不是說斬草要除根嗎?”

“閉嘴!太子都親手殺掉了那麼多老臣,你以為將來還有人會相信他,支援他嗎?他現在是‘眾叛親離’。共和黨忌憚他,復辟黨仇視他。你沒看見那將軍最後對別人說‘你以為他還活著嗎?’”

“我覺得太子殿下真是太可憐了。明明全家被殺已經很慘了,好不容易韜光養晦得以安靜的生活下去,最後又被逼得為了整個國家的安寧,不得不把對自己最忠誠的人都殺死了,弄得孤家寡人一個。雖然他明明沒有做錯,但是隻怕心裡會愧疚的要死。我覺得他活下去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他的女朋友也是蠢貨,一點都不配太子。”這是個女聲。

“就是。”這也是個女聲。

“其實我覺得王朝如果能夠延續,太子一定是很好國君,你沒見那個共和黨的將軍都在心裡想‘如果有酒,真想敬你一杯,我的王。’可見在他的心裡,太子才是真正有資格夠擔當起一個國家的王的職責的人。”

“其實我覺得如果一國國君好,君主制也許也沒有什麼不好。”

“哈,你是被小說迷住了吧?那種一人獨斷決人生死的制度有什麼好,太子殿下不過是個特例。你以為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有幾個不會被權力衝昏頭腦的?”

校園裡的討論越來越激烈,只是內容逐漸向不可控制的方向歪了過去,然後演變延伸成無數個更小的話題:比如國家和王位之間,哪個更重要?君主制和共和制是不是可以共存?太子殿下的女朋友要不要那麼蠢?將軍以後會不會後悔沒有殺掉太子?太子和他女朋友將來會不會結婚……

造紙專賣店

當齊眉特地將學校裡關於這篇文的討論內容一一八卦給簡墨時,當事人並沒有多少動容。這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最近的觀察力在下降。根據平日的表現,齊眉判斷簡墨對寫造抱有有很大的興趣。可原文受到師生一致肯定時,他居然沒有什麼觸動——這不對吧。

自歐陽生日party後,這個傢伙對歐陽的態度似乎就冷淡了許多。雖然從表面上看起來,區別並不大:之前歐陽跟簡墨說話的時候,簡墨會時不時看他一眼表示自己在聽,現在是歐陽跟簡墨說話,簡墨同樣會是時不時看他一眼——你怎麼還不走?

其實對於齊眉所說的內容,簡墨也不是完全沒聽。只不過他表示——自己碼的文下蓋個幾百層的樓,是需要激動的事情嗎?一張小短篇就讓爾等凡人興奮成這個樣子,要是開碼連載——每天催更的人不要太兇殘啊!

當然,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最近關注的重點,都在連蔚給他的那本《造紙基礎》上。

儘管《造紙基礎》對於造紙的流程已經描述的相當細緻和清楚了,但是簡墨不難發現中間有些內容在描述上並沒有使用很肯定和確切的口氣,這本書的編者所述的很可能只是多年經驗的推論,而並非經得起考究的原理。

他想弄清楚的是:既然類似說明書的現代派寫造手法和更重情節和敘事的傳統派寫造手法都能夠最終實現造紙的成功,那麼造紙的真正原理實際上與表達形式並沒有絕對關係。

總結後,他形成這樣一個概念:現代派的手法是由外而內,用類似窮舉法的貼標籤,用一個個詞彙將一個人的性格,外形,三觀,好惡等等屬性“明示”出來,最終形成一個“圓滿的單體”的人的概念。而傳統派則由內而外,透過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環境,不同的情景下一個人的反應,包括心裡活動、言行舉止、神態表情等,將性格、外形、三觀、好惡等屬性潛移默化的“暗示”出來。一個是赤裸裸的明示,一個是婉約隱晦的暗示,但造紙原理都可以接受,也就是說,這兩者之間是存在共通之處的。

簡墨由此推斷,如果能夠找到造紙原理的關鍵點,也許在同一篇文稿中同時糅合現代派和傳統派兩種手法,也能夠成功寫造。

那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麼呢?

二十年前傳統派寫造的手法現在市面上幾乎看不到,簡墨無從對比起,只好去找連蔚。

連蔚聽了簡墨的想法後,向來嚴肅的臉上流露出讚賞:“才接觸造紙不到半年的時間就能夠想到這個問題,看來你確實是用心了。傳統派的寫造原文現在一般是看不到了,不過我想市圖書館裡或許還能找一些。至少紙人之父的文稿,他們應該不敢丟。你拿我的借書證去看看吧。還有一個月就要天賦測試了,雖然我覺得以你現在水準透過測試沒有大問題。但是有一個好的初窺之賞,會對你有很大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