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急診室的燈滅了。

李耀輝衝上去，握住醫生的手。“醫生，我爸如何？”

“不都跟你們說過了，老爺子時日無多，何苦又叫他受氣，他有什麼要求，依著就是，你們這些子女，到底是怎麼聽醫囑的。”醫生顯得很生氣。

李耀輝就道：“聽見沒有？說的就是你！”他狠狠回瞪李允熙。

李允熙只覺得‘苦’。

這次爺爺病重，或許她真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她只是不耐煩罷了，並不是希望老人家出什麼事。

李允熙坐在等候的椅子上，不斷的用手捂著臉。

李夫人為女兒說話，“耀輝，爸的事誰也不想的，你不要老是怪允熙。”

“慈母多敗兒，哼。”

李夫人有些話想對李允熙說，只是最後也變成了無聲的嘆息。

李允熙在醫院待了幾天，越想越覺得難過，自己在家裡，總會給自己身邊的人帶去麻煩，何不一走了之？

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她從一開始就不該出現。

李允熙要走，李明卻第一個不答應。李家人都顯得很焦慮，他們再三勸李允熙，“允熙，你這一走，萬一爺爺不能見你最後一面怎麼辦？你媽也捨不得你，你就再留些時候，陪陪爸爸媽媽，爸爸媽媽年紀大了，也是活一天少一天。”

“這樣陪下去，到底要多久？抱歉，跟你們在一起，我總是覺得很有壓力，我想離開。”

李允熙收拾了一下東西，走了。

李耀輝在她身後咆哮，“你真的要丟下我們不管？你怎麼那麼狠心。”

李允熙不理，徑直拎包走出醫院。她討厭這種煩躁的日常，每天都過的很煩，很亂，千頭萬緒，就像以前談戀愛的時候。雖然談過很多戀愛，卻無法靜心，雖然覺得跟別人在一起很快樂，但總覺得很焦灼。

那是一種不安穩。

與她在一起的人，煩躁著，焦慮著，也把這些情緒傳染給了她。

她想回去，好好擁抱雁冰，老師會有一種讓人平靜的力量，離開雁冰有一段日子，她感覺力氣都被吸走了，她得去找回來。

不要每天都泡在‘你必須結婚’‘為了你爺爺，你必須結婚’‘為了你爸爸媽媽，你必須結婚’，在所有的為了某某裡，唯獨沒有‘為了你自己’。

李允熙剛走出病房，就聽見護士在喊：“不好了，病人又暈倒了，這次怕是不行了。”李允熙笑笑，每次她想走的時候，就來這一套，有意思嗎？

李允熙上了個廁所，聽見隔壁有兩護士在說話，廁所裡有煙味，可能是兩人工作壓力大，想要放鬆一下，所以偷空出來抽根菸。

護士a說：“我遇見個好玩的事，跟你說。”

護士b說：“醫院有什麼好玩的事，死人的事到是不少。”

“你還是孤陋寡聞了，醫院堪比連續劇靈感的集結地，有多少編劇，在得過病之後，才能寫出好劇本。”

“鬼扯。”

“別不相信，不然我舉例跟你說，你就明白了，什麼叫做：創作來源於生活。咱們普通人，那才是藝術界的天才，只缺一個大螢幕，將他們都拍攝下來了。就前些日子，咱們醫院來了一個老頭子，九十多歲，人挺精神的呀！非說自己得了重病，又是掛水，又是進急診室，還偷偷給醫生塞紅包，幫忙演戲，那厚厚的一疊，可惜我那天在別處值班，不然也有我的機會。你說這窮人沒錢看病，富人有錢裝病，你不覺得這挺逗？”

“也就他們想的出來了，富人錢多的慌，估計是心裡寂寞，撒錢逗人玩。”

“好像還不是那麼回事，聽說為了給家裡的孫女逼婚，什麼招都用上了，裝病算什麼？人家為的是結婚。你說現在的父母，心思也夠巧妙的，生病的時候也高興，因為兒女都圍繞在身邊了，趁著生病享受一家人的關心，有的病人還要求醫生把情況說嚴重了，就一個感冒，非得說是禽流感，要住院觀察。”

“哈哈哈……確實是夠藝術。”

李允熙聽得很不是滋味兒，她暗暗的把護士說的情況，與自己的爺爺核對，相似度極高，不免又怒又恐又傷心。回頭就殺向醫生的辦公室，把一切都問明白了。不由得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