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鄂氏聽這句話無比刺耳,下意識看了一眼死豬一樣哭嚎不止的福臨,垂眸道:“妾身……也是別有苦衷的……回想當初在襄親王府上的歲月,妾身當初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那邊疼到忍不住都在哭著喊“額娘”的福臨如遭雷劈,扭過頭來見鬼一樣地看著她,不敢相信這句話竟然是跟自己山盟海誓的女人能夠說得出來的,吼道:“賤人,你說什麼?!”

你急個屁啊,現在還不是時候,日後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享受你愛人的水性楊花。博果爾嫌他聒噪,卻又不想簡簡單單地打暈他讓他逃避疼痛,從床單上撕了塊棉花堵到了他的嘴巴里。

他看著董鄂氏笑道:“娘娘可千萬別這樣說,臣弟擔待不起,您二人才是良配絕配,我就不在中間摻和了。”

董鄂氏還想說什麼,一雙美目滿帶遺憾痛苦和款款深情地看著他,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博果爾看到她這番惺惺作態,心中的厭惡之情更甚,也懶得繼續同她虛以委蛇下去,指著福臨道:“二位既然都許下了與子偕老、至死不渝之誓,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恩愛長久。”

他說著,別有深意地看著董鄂氏:“我聽聞戀人之間,講究的是‘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皇兄心高氣傲慣了,這副慘樣子若是讓下人見到了,他怕是不會高興,日後還得多累賢妃娘娘照顧了。”

“皇上……”董鄂氏萌動的春心讓他一句話說得冰涼如鐵,近乎絕望地看著他——博果爾的意思很明白,同年同日死,福臨活著一天,就有她活的一天,福臨要是死了,她就也得跟著陪葬。

更何況這裡是要被嚴密監視的,不會派任何人來照顧伺候,福臨一應屎尿吃喝都得她一個人來張羅,更別說他得了天花還被人廢了四肢!

她才二十歲,本來眼看著兒子就能當太子,自己就能當國母,日後也要當太后,青史留名的人物,怎麼一轉眼,她就淪落到如此的境地了呢?

董鄂氏怔了一會兒,見博果爾起身要走,喉中爆出一聲尖叫,撲過去抓住他的袍腳,泣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您饒了我,饒了我這一次吧……”

博果爾抽出腰間的天子佩劍來,利落地把袍腳給隔斷了,撇了撇嘴角,扭頭大踏步走了出去。

☆、妃子處理

博果爾從逼仄的小房間裡緩步走了出來,左右看了看,眸光有點泛冷。

德九本來從不遠處站著,既關注著這邊的動向,又不會聽到裡面的聲音,此時見博果爾出來了,趕忙貼著牆根竄了過來,躬身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博果爾眼睛微微一眯,冷笑道:“找可靠的人看好他們,吃食上也別虧待了他倆,朕可要這兩個人長命百歲,若是有個病啊災啊,你安排人把黃大夫送來就好,他的醫術朕還是信得過的。”

德九明白過來,主子爺這是要讓這倆賤人在相看兩厭和求死不能中度過餘生,有些話不用博果爾說得太明白,更不用吩咐得太詳盡,他這個當奴才的得自覺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德九一瞬間想到了起碼最開始的一段時間,給這兩個人的待遇不能太糟糕了,否則前後落差太大,容易讓他們萌生死志。

人啊,總得覺得有活頭,才有支撐著活下去的希望,就跟拿胡蘿蔔吊著的蠢驢一樣。德九順帶著在頭腦中謀劃了一番讓伺候的人偽裝成太后娘娘派來的下人,是要幫助皇上脫險的云云,不愁福臨不上當。

他在心中飛快盤算著,一邊跟在博果爾身後,輕手輕腳地向前走,等到快出了冷宮範圍,就看到博果爾的腳步頓了一頓。

德九連忙收回心思來,知道他這是另外有事兒吩咐,收斂心神等待命令。

博果爾露出點若有所思的神情來,低聲道:“先帝的康妃是不是被廢后也安置在這裡?”

福臨對外宣稱已經病死了,所以稱為“先帝”,禮部那群大臣現在正在商議諡號,後續的麻煩事兒還有一大堆。

起碼得等到福臨百日過了後,他的那幫妃嬪要麼移往慈寧宮陪伴還在養病的太后,像靜妃這種身份比較特殊的,也得好好考慮是留在宮裡養老,還是送回蒙古草原去。

因著先帝的妃子還都留在宮中,博果爾自然不好同她們打交道,可這群女人佔著各處宮殿,他自己的妃嬪皇子不好挪進來,便只帶著赫舍里氏和長子德瑟勒克暫居宮中。

也幸而福臨“死”前已經廢了元后,坤寧宮空缺,赫舍里氏得幫著他安撫哭天搶地的先帝妃嬪,還得去慈寧宮向孝莊請安陪侍病床,這幾天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夫妻兩個在午膳時好歹抽了個空見了一面,赫舍里氏不等他問,便道:“皇上,太后娘娘聽聞先皇的噩耗,這幾日情緒一直非常激動,連太醫開的藥都不肯喝了。”

她說完後揣度了一下博果爾的神色,補充了一句:“皇額娘和我倒是都在勸娘娘寬心,可惜效果不大。”

博果爾成了皇帝,那娜木鐘自然就是名正言順的聖母皇太后。赫舍里氏以往和博果爾都得稱呼孝莊為“皇額娘”,可現在其親額娘也成了皇太后,赫舍里氏當然知道博果爾跟孝莊非但不親近,甚至還有怨仇。

所以她才特意耍了個小心眼,稱呼孝莊為“太后娘娘”,叫娜木鐘則是親親熱熱的“皇額娘”。

博果爾聞言倒是笑了一聲,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尖,沉吟了一下,方道:“百善孝為先,等忙完了這段時日,朕自會去孝敬皇額娘。”

笑話,前面都有福臨這個糟糕透頂的榜樣在前了,他都不用做得太假太過分,只要裝裝樣子,面上做得過去,比起連親母都給氣病了的福臨,他這個能真心侍奉兩宮太后的皇帝,自然能引得天下人交口稱讚。

好名聲是花力氣刷出來的,那幫子讀書人的舌頭能殺人,他本身來路有一點不正,當然得小心行事。

這可不是孝莊樂意不樂意成為他刷孝子名聲的問題,莫非她還以為到了現在她的手上還能夠有選擇的權利?

他說完看赫舍里氏還有些摸不清頭腦,便微微冷笑了一聲,提點道:“皇額娘並不是這樣認不清現實的人,她此番捏腔拿調,不過是想最後為她的兒子討幾分福利罷了。”

孝莊的意思很明確,宮裡原本伺候的人可是都見識過浩浩蕩蕩的大軍逼入宮中的場景,更何況是她呢?她不能動的是身體,頭腦卻還是清醒的。

為了她的兒子,孝莊試圖跟博果爾談判,她可以強忍著屈辱苟延殘喘地活著,活到博果爾榨光了她的每一絲剩餘價值為止。

她唯一要求的就是博果爾不要傷及福臨的性命,好歹留他一條活路。

孝莊想的很好,她覺得這算是一條對彼此都有利的法子,好歹福臨也是博果爾的兄長,現在更是如同待宰的豬玀一般毫無抵抗能力,他要是還有點人心人性,就不該把事情做得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