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樂一時間心頭大亂,盯著博果爾低吼道:“閉嘴!你給我閉嘴!”

說完後又覺得不對,若是博果爾當真只知道董鄂氏失身了,如何能聯想到他的頭上?嶽樂雙目圓睜,幾欲託眶而出,點指著博果爾道:“你……是你!是你!”

他和董鄂氏先前都猜是孝莊做的,本來料定對方已經圖謀在最關鍵的時候把這件事兒掀開,正惶惶不可終日,偏偏過了這麼長時間,也不見慈寧宮有什麼動靜。

嶽樂本來不想想這事兒呢,每次回憶都讓他覺得有一把利劍懸在自己的脖子上,此時見了博果爾如此行事,再回想起來,才覺得不對。

——若是太后所為,早該動手讓皇上誤會了,絕不會一路拖到現在!反倒是博果爾,既有動手的理由,又有動手的能力!

嶽樂一想到就是在此人府上,莫名其妙腰間多了一條絡子,讓皇上給抓了個正著,心中恨得不行,感覺到心口一陣劇烈絞痛,吼道:“博穆博果爾,你好狠毒啊!”

“哪裡,一切還都得益於安郡王的大力配合,沒有您的牽線搭橋,哪有我的將計就計呢?”博果爾抬手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聲道,“董鄂氏已經過了二選,入宮在即,你說,你二人的苟且之事,能瞞到幾時?”

嶽樂捂著胸口,恨不能一口血吐出來,又想一口咬斷他的脖子,赤紅雙目道:“我不會讓你的奸計得逞的!我這就修書皇上,告訴他一切!”

他怕死,但眼看著是活不成了,當然能拖死一個就是一個,嶽樂現在恨死博果爾了,連帶著也恨上了董鄂氏,今日的一切,都是由這個賤女人所起的!把這事兒掀開,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他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

嶽樂話音剛落,聽到書房門口有大管家驚恐的叫喊聲:“老爺,大事不好了,來了一隊人馬包圍了咱們王府!”

嶽樂愣了一下,再看向博果爾,已是滿臉不可思議:“你怎麼敢!我還是大清朝的安郡王!”太后只是讓他稱病,可沒有削爵囚禁他!

“若不是你活不過今天了,我怎麼會把此事據實以告?”博果爾笑眯眯的,“你不仁,我不能不義,臨到走了還特意來找你解釋,免得你走上黃泉路也還矇在鼓裡,安郡王若有心,在天之靈也當報我今日的大恩呢。”

他一邊說,一邊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包黃色的紙兜來,難掩遺憾道:“太后密旨,我也是奉命行事,安郡王可千萬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得太多了吧。”

孝莊恨嶽樂從中搗鬼,早就起了殺心,先前一直忍著不發,是怕在風口浪尖上動手太過明顯,很容易讓人看出端倪來。

如今也過了三四個月了,流言淡去,她不僅要殺了嶽樂發洩心中怒火,還轉手把差事送給了博果爾,也讓他藉此平憤,算是廢物利用了。

博果爾在嶽樂驚恐的低叫聲中,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卸下了他的下顎,把紙包開啟,裡面的白色粉末盡數倒入喉嚨。

嶽樂想把滿嘴的粉末吐掉,卻被他捏著喉管倒入一杯滾燙的熱茶,從喉中爆出一聲變調的求饒。

“是你先想害我,幸而我技高一籌,才得以保全自身。”博果爾想到兩輩子都是嶽樂把董鄂氏引給福臨的,眼中兇光大盛,手中用力更大,幾乎把嶽樂給活活掐死。

他等了一盞茶時間,方才緩緩鬆手,看嶽樂早就沒了氣,口吐白沫而亡,取過桌上的殘茶把手上沾染的白色粉末給洗掉。

☆、最終殿選

秀女最終殿選,太妃和太后一塊並列坐在兩側,福臨和皇后並肩坐在大殿正中央,其下還有十多位宗親女眷,赫舍里氏抱著兩歲的兒子也在其中,正含笑同旁邊的命婦說話。

大家都努力擺出一副其樂融融的場景來,但大殿中的氣氛仍然透出一股說不出的詭秘微妙。宮中哪裡有真正的秘密呢,更何況董鄂氏在二選後被接入皇宮來,期間同其餘秀女吃住都在一塊。

本來鄂碩遠房侄女就已經夠打眼了,偏偏福臨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和思慕之情,數次讓吳良輔給董鄂氏私底下送首飾糕點來,還往往附上自己新作的詩畫給她賞評。

董鄂氏每次收了東西,不僅要大張旗鼓地磨墨作畫回敬福臨的心意,福臨送給她的首飾也都要挑喜歡的戴上,糕點更是樂於請同屋的秀女們一同品嚐。

她既想圖一個大方慷慨的好名聲,又想變相跟人炫耀自己身份不同尋常。這一手雖然簡單,但也真有人吃這一套,不少人因此猜到了她的真正身份,心中如何想不好說,面上都跟她打得火熱,逢迎討好不在話下。

訊息從秀女中漸漸傳開,最後鬧得連在儲秀宮伺候的嬤嬤、宮女和太監們都得知了,傳播範圍自然越來越廣,訊息靈通的宗親們都得到了訊息。

不少人原本都覺得福臨罔顧道德倫常,現在有的人覺得這是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還有的人就感慨鬧到這個地步皇上還沒對董鄂氏撒開手,這絕壁是真愛啊。

既然有皇上的心上人參選,那這屆秀女大選就顯得不同尋常了,不少命婦先前都見過董鄂氏,那時還當她是個不守婦道的貝勒側福晉,未曾放在心上,現在都牟足了勁兒想要好好打量一下這女人究竟有什麼本事,能惹得天家兄弟鬩牆。

一位位秀女被喚名入殿,被皇上、太后和皇后掌眼後,決定留牌子還是撂牌子,能明顯看出福臨對此並不上心,都由著太后和皇后定奪,期間基本上都沒有開過口。

他一直伸長了脖子,翹首以盼等待著董鄂氏的出現,好不容易聽掌事太監對著名單念出了董鄂氏的名號,眼睛一亮,甚至迫不及待地把屁股從位子上抬了起來,朝著門口伸長了脖子。

福臨面上顯出濃重的期盼之意來,他盼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了可以名正言順跟紅顏知己在大庭廣眾下見面的時刻,想到過了今天,他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雙宿雙棲、比翼雙飛了,福臨昨天大半夜都興奮地睡不著覺。

董鄂氏穿著一身碎花的淺粉色旗袍,鬢間插著步搖,蓮步輕移,娉娉嫋嫋走過來。她今日特意穿了一年前二人初次相見時的衣衫,就是想喚起皇上的憐愛之心,悄悄一抬眼,果然見福臨一臉驚喜。

二人旁若無人地彼此對視了數息時間,福臨跟董鄂氏用眉目傳情表達著諸如“你還記得?”“此生不忘”的黏牙訊息,表情越發柔情似水了。

皇后端起茶盞遮住嘴角,聲音並不算小地冷笑了一聲,拿手帕捂住鼻子,誇張地扇了扇:“好端端的,怎麼突然間臭氣熏天,都說經年的狐狸身上帶著獨特的味道,隔了老遠就能聞到呢。”

董鄂氏渾身一顫,眼梢微微泛紅,卻並不去看福臨讓其為自己主持公道,委屈而惹人憐愛地緩緩垂下了頭顱。

她雖然也覺得被人當面罵到臉上來深為丟臉,也在心中把皇后給記恨上了,但董鄂氏內心深處還是略帶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