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絕對有人比他要倒黴一百倍,過了今天,安郡王府就要徹底倒下了。

他也覺得很有意思,嶽樂真心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不成,竟然妄想能從這種禍事中把自己給摘乾淨?

——難道嶽樂覺得皇上能在自身難保的情況下,拼盡全力把他保下來?

濟度盯著自己的人馬護送著福臨和董鄂氏離開,一把火把他二人原先乘坐的馬車燒乾淨,方才冷笑著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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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臨緊緊摟著董鄂氏,帶著幾分驚慌地來回打量著所處的地方。中途他和董鄂氏聞到一股香味都昏睡過去了,醒來後就發現被從馬車中轉移到了這裡。

福臨依稀辨認出他們理當是進了宮,這裡很可能是一處冷僻的宮殿。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感到有些茫然和彷徨,旋即又自嘲地笑了一下,啞聲道:“想不到,朕貴為天子,回宮後竟然會被關入冷宮中軟禁起來。”

在他原來的設想中,皇額娘終究是疼愛他的,是捨不得他的,她的感情更深,就意味著更加被動。只要自己鬧上一鬧,對方一定會先服軟的。

然而現在的情況跟他設想的又全然不同,他們醒來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卻仍然不見有人來找他。

福臨此時已經完全慌亂了,又暗中痛恨孝莊對他是如此冷酷無情,把董鄂氏當救命稻草似的緊緊摟著,眼眶泛紅,顛來倒去抱怨了孝莊好幾句。

董鄂氏此時也是六神無主、驚慌無比,她也沒想到太后娘娘竟然這般不顧母子之情,想歷史上也有呂后之亂、武周之禍,莫非太后娘娘想廢掉皇上不成?

兩人正在惴惴不安地想著,一直都沒有把孝莊盼來,倒是蘇麻喇姑一臉難色地捧著太后懿旨,孤身開啟緊閉的殿門走了進去。

福臨見到是她,比見到孝莊本人還要親切,跳起身來道:“蘇麻姑姑,皇額娘她這是什麼意思?為何把朕拘禁於此?”

“皇上言重了,太后娘娘絕無此意。”蘇麻喇姑一句話就定了基調,見福臨聽完後鬆了一口氣,繼續道,“娘娘也是為了您著想,如今奸臣當道,妄圖把您引入歧途,壞我大清根基,娘娘出面給其懲治,在事情平息前,想您在此靜修為妙。”

福臨頓了一會兒,猛然間明白過來她這是指誰,失聲道:“安郡王乃棟樑之才,今日之事也是朕……”

他一句話說到一半,見蘇麻喇姑對著自己輕輕搖頭,便不由自主收了聲,半晌後才訕訕道:“此事卻為安郡王慫恿,但……也罪不至死。”

這事兒明顯自己皇額娘氣得不輕,也就是說總得找人來頂缸,不能怪到他頭上,當然就得把罪過推給嶽樂了。

福臨也覺得這是最穩妥簡單的法子來平息風波了,內心隱隱覺得對不住嶽樂,但也很快放下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況自己又沒想讓他死,不就是背黑鍋麼,能給皇上擦屁股,可是嶽樂的榮幸了。

蘇麻喇姑連忙笑道:“這是當然的了,安郡王只是一時糊塗,到底於國有功,太后娘娘自然不可能拿他如何。”

命是保住了,因著這等醜聞不能聲張,也不能削爵囚禁,就先讓嶽樂稱病閉門,過上一兩年都撈不到一件實權的差事,自然有早就看他不順眼的宗親們上來踩兩腳。

福臨此時已經顧不上嶽樂如何了,低頭看了看臂彎裡的董鄂氏,遲疑道:“那皇額娘可說,我倆之事如何了?”

孝莊若是想責罵他,就該自己來了,卻只派了蘇麻喇姑來,說不定這事兒大有轉機。福臨放鬆下來,覺得自己這一鬧還當真管用了。

蘇麻喇姑看著他輕輕一嘆:“娘娘病了。”

福臨聞言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早前孝莊就拿這個藉口拖了他那麼久,難道還以為現在第三次施展出來,他還會上當不成。

蘇麻喇姑見他如此,也就沒有細說下去,其實孝莊第二次就不是全然裝病了,確實是身體不適、這次就更不是裝的了,濟度把人帶回來後她就病倒了,不然說什麼此時也該親自同皇上見上一面。

她在心中嘆息著,盯著董鄂氏肅容道:“襄郡王府側福晉身染頑疾,纏綿病榻不起,今年恰逢選秀年……”

這是讓董鄂氏改頭換面、另外找個身份參加秀女大選,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入宮為妃了。這也是太后病得著實不輕,加之心灰意冷之下,騰不出手來收拾她,便隨著他們去了。

福臨一聽,大喜過望,跟董鄂氏深情款款對視了半晌,如夢方醒,對著蘇麻喇姑拱手道:“多謝姑姑。”

你真正該謝的不是我。蘇麻喇姑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巴掌甜棗

孝莊退了一步,跟福臨承諾允許董鄂氏進宮,胳膊折了折在袖子裡,真鬧得滿城風雨那才丟人呢,現在這樣退一步,雖說還遠到不了海闊天空的地步,好歹也不必讓她跟親兒子完全對立了。

不過這事兒光跟福臨說了不管用,還得跟真正的苦主博果爾說一聲。這破差事還是落到蘇麻喇姑身上,她跟福臨說完,暗歎了一口氣,沒有停頓,就捧著太后懿旨趕去襄郡王府。

博果爾對她倒是十分敬重,特意出了書房迎接不說,還是笑臉相迎的,客氣道:“都是我等小輩荒唐,讓姑姑受累了。”

蘇麻喇姑也是當真不想接手這個費力不討好的苦差事,可誰讓太后娘娘最信任她呢,這事兒除了交給她,也當真選不出第二個人了。

她是帶著幾分愧疚而來的,畢竟奪下身子擱誰身上都不光彩。要博果爾是平民百姓,那自然無妨,可關鍵人家是皇上唯一的親弟弟,董鄂氏大小算是半個弟媳,扯上血緣關係就太難看了。

都知道襄郡王惱了連皇上的臉面都敢打,蘇麻喇姑已經做好了坐冷板凳甚至吃閉門羹的準備,沒成想對方這樣客氣尊重。

蘇麻喇姑是自小服侍太后的,地位尊高,可仍舊是個奴才,別人把她捧得再高,她自己穩得住,心知肚明自己所處的位置。

所以對博果爾的笑臉相迎,蘇麻喇姑多少有點受觸動,被他迎進書房後,沉吟了一下才道:“這段時日,害得你受委屈了。”

本來是誰都看好的天家貴胄,眼看著側封親王指日可待,冷不丁冒出來這檔子事兒,尤其事發還是在他為國出征、生死未卜之時,博果爾回來後就被解了身上所有的差事閒置在家,也不怪宗親和讀書人都戳福臨脊樑骨,這事兒就是他做得太不厚道了。

博果爾笑容有點轉冷,似乎是不想當面給她難堪,拿起杯盞來遮住嘴角,頓了頓才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為君我為臣,不敢稱委屈。”

蘇麻喇姑勸道:“皇上年紀輕,行事總有些荒唐,好歹還有太后娘娘在上頭看著,有她老人家在,怎麼也不會虧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