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輔還在嘀咕著怎麼這一下子就不提掛到書房的事兒了呢,就聽到福臨繼而道:“裱好後掛到朕的寢殿去,不得跟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兒。”

貼身太監心中再覺得奇怪,也不會表露分毫,恭恭敬敬地雙手捧著這幅畫離開了,留下福臨一個人表情無比複雜地端坐在龍椅上發呆。

根據嶽樂話語中流露出來的意思,作畫的人被外面紛紛擾擾的流言壞了名聲,現在福臨知道了,這位還是個女子。

那不用說,符合條件的就一個——鄂碩的女兒,襄貝勒側福晉,他的弟媳。

☆、命婦請安

博果爾聽聞了福臨受嶽樂之邀前往安郡王府之事,他在安郡王府安插的眼線也傳訊息來說,皇上那日離開前急匆匆的,神色同往日大不相同,似乎跟安郡王相談並不如何歡暢。

他這時才算是確定下來嶽樂把事情給辦得漂漂亮亮的了,這人總算還不是蠢得無可救藥。博果爾盯著攤在案上的兵書看了幾息時間,平復了一下心頭湧動的情緒,方才緩緩拉開一個冷笑。復仇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實在是有點迫不及待了。

上輩子他可是就在皇帝和弟媳“生死相許的真心相戀”上栽了個大跟頭,白白賠了性命進去,這輩子就看那兩人之間究竟是不是當真是上天註定的好姻緣,還能彼此吸引了。

當然,董鄂氏上輩子在跟福臨的事情大白於天下之前,名聲還是清白無暇的,這輩子前景就不是那麼樂觀了,芳名傳得滿京城街頭巷尾茶閒飯後都愛說一嘴,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福臨對她的觀感了。

不過博果爾對此倒是並不如何擔心,既然連倫常道德都沒能阻礙住他們兩個,想必區區“不守婦道”的名聲,這倆人肯定都不放在眼裡。

他又等了幾天,宮中傳出了皇上為三阿哥平安落地而欣喜非常,特意下達指令說今年的新年宴要大辦特辦,所有宗親命婦都要入宮給太后和皇后磕頭請安。

這就表示各家的嫡福晉側福晉都有了入宮領宴的資格,而且這還是半強制性的,皇上興高采烈地下了這條命令,甭管樂意不樂意吹著寒風在皇宮中一跪跪一天還吃不上一口熱乎飯,只要還有一口氣,就只能硬撐著去赴宴。

赫舍里氏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將將有八個月大了,再有一兩個月就要臨盆,肚皮鼓脹得嚇人,走路都得扶著腰慢慢挪,博果爾本來都跟太妃商量著看是不是今年先給她告假,得了皇上旨意也只能作罷。

娜木鐘實在是不想讓赫舍里氏去宮裡受苦,她就算不心疼兒媳婦,還得心疼兒媳婦肚子裡的孩子呢,而且還不是跪一天就完事兒了,前前後後得大半個月,這也太折騰人了。

她老大的不高興,趁著無人跟博果爾抱怨道:“早前兒生下來時,也沒見皇帝表現得多熱絡,怎麼就突然間高興得連點理智都沒有了?再說了,三阿哥落地這都大半年了,就是再高興吧,難道還沒緩過勁兒來?”

博果爾親手給她捧了茶過去,笑道:“額娘消消火,兒子已經跟相熟的宗親們都打過招呼了,讓他們的福晉就近多看顧著點。額娘倒是也能在慈寧宮陪太后說話,還怕有人欺負了您兒媳婦不成?”

娜木鐘接過茶盞來抿了一口,心頭的火氣還沒有降下去,低聲道:“不是我說呢,皇上這心也太大了,三阿哥週歲都不到呢,正是不能讓人去驚動的時候,這麼熱熱鬧鬧地吵嚷出來,再有個好歹,孩子可是無辜的。”

孩子沒長到三歲就不算人,連週歲都不到的嬰兒正是最驚險的時候,得小心調養著才是。民間為了增加孩子的成活率,怕人小福薄,名字都叫“狗蛋”“二丫”的照著難聽土氣的起,生怕孩子留不住,福臨就敢直接打著三阿哥降生的名頭讓全京城命婦入宮請安。

博果爾雖然早料到福臨極可能會找個由頭見見董鄂氏,但也沒想到他竟然能牽出這樣的理由來,也是在心中一嘆。

幸好想來未來的康熙帝福大命大,連發天花都沒能帶走他,這次的風波理當也不會把他如何才對。博果爾是在覬覦皇位不假,但他心中的對手從來都只有福臨一個,遠不至於盼星星盼月亮地希望三阿哥這個奶娃娃立時死去。

聖意已明,不論娜木鐘多麼不情願不樂意,也只能乖順地聽從,博果爾跟她簡單商量後,就來到正院,想著再叮囑赫舍里氏幾句。

他去的時候,赫舍里氏正舒舒服服安坐著,捧著一小盅紅燒豆腐丸子吃得正香。博果爾剛進屋就聞到香味了,看看天色,見離用晚膳還早呢,禁不住笑了一下。

赫舍里氏雖然這是頭一胎,但是每日都來診脈的黃大夫說這胎坐得安穩極了。她也沒出現尋常孕婦該有的噁心厭食等反應,剛開始時兩個月沒怎麼有胃口,四個月後倒是胃口大開,一天兩頓外加一頓點心還不夠,餓了的話還得來一頓加餐。

赫舍里氏愛吃酸也愛吃辣,博果爾本來還盼著是不是這一次生產就能兒女雙全,結果黃大夫並另外兩位請來的太醫都說只診出來了一條脈息,看肚子的鼓脹程度,懷得理當也不是雙胞胎龍鳳胎。

他一進屋,赫舍里氏趕忙把湯勺放下,用了一半的丸子也連忙讓丫鬟給撤下去,自己挺著肚子起身迎接他。

博果爾抬抬手止住了她福身的動作,把今年必得入宮的事情一說,赫舍里氏倒也沒有表現出不情願來,捧著肚子道:“我都聽爺的,您既然說沒問題,那就一定沒問題。”

產期將近,說她不擔心孩子是假的,可是天家威嚴,沒有她討價還價的餘地,赫舍里氏硬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也是不想貝勒爺為難。

博果爾道:“我下帖子想著這幾日約了幾位兄長來府上一聚,我們關係一向不錯,有些話不用明著說,他們都懂得。”

宗親中他的人緣算是很不錯的,尤其這兩年也擺脫了空自身份高貴手頭卻沒有差事的尷尬地位,走到哪裡都有人樂意給他幾分面子。

赫舍里氏嫁入襄貝勒府也有九個月了,不過她懷孕懷得快,肚子裡揣了一個也不敢請人來府上一聚或者出門應酬了,跟命婦們的交際暫且都放下了,現在滿京城除了以前玩得好的手帕交,還沒幾個能說得上話的人。

她本來還有點發愁這個,聽博果爾早一步全都想到了,心中喜不自勝,連忙起身謝恩。赫舍里氏也覺得自己命好,跟婆婆的矛盾沒多久就化解了,丈夫體貼敬重,剛進門就懷了孕,這胎還很平安。

她懷孕前是專房之寵,懷了孕不能侍寢,當然不可能再霸著人不撒手,博果爾有時也去後面兩個格格那裡,不過他去得不勤,到了現在兩個格格還都沒有喜信傳來。

赫舍里氏為此很是念了幾句佛,她倒是不擔心有庶子出世,但能跟嫡子的年齡差得大些,對她總是有利的。

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博果爾去前面書房歇了,他一般來赫舍里氏的正院後是不會去後院再找格格們的,這是給正室的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