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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仙緣四渡

把我當成聆月的仰慕者了。

我在他的頗有興味的目光下放了他的衣角,又聽他頗有感慨地嘆道:“麒麟族不愧是上古魔獸族群,能力不凡。想當初五萬年前東海鮫人族叛亂,數萬鮫人被聆月君盡數絞殺,也不見他有絲毫負傷,這次卻重傷至斯,若不是帝后同時趕到東荒,聆月君怕要魂散數千年。不過二位放心,有帝后相助,聆月君已然無事。”

“可是聆月君不是尚有敕磯之毒未解?現又重傷,這……”不曉得聆月並不怕敕磯之毒的天天如是問道,那模樣倒真是極為關切的。

對這份關切,我本該是理解且感激的。聆月於我有恩,此番重傷,我自己心生焦急,天天是我好友,陪我一同急上一急應是極其地合情合理,更加表現出天天與泡泡的情深意重,我自然須得合著常理對她感激。然而此刻,我不曉得是不是近日裡思念聆月思得有些精神不濟了,當下我這顆心肝卻並未對其生出感激之意,反而莫名地有了一絲鬱悶。鬱悶之餘,卻見季影方才還嬉笑的神情也轉為了鬱悶,卻不知是為的哪般。

季影鬱悶地又咕咚一聲喝下了白玉杯的酒,那形容倒是像極了話本中的借酒澆愁,然後對天天回到:“聆月君的毒也早已無事。”

雖然我並不知曉聆月君的毒解了與季影的鬱悶之間有什麼關聯,卻終究覺得這廝此刻的鬱悶有些不厚道,難不成他希望聆月的毒解不了了才歡喜?於是不待天天說話,我就邊拈了顆肉末放進嘴裡邊斜斜覷著他道:“神君這面色,莫不是這酒難喝到讓神君心生煩悶了?”

他見我斜覷他,他也歪歪地睥了過來,道:“你這小丫頭,難道不知聆月君之毒連累的堇色被打下凡塵?那次花境遇你,你不是已然知曉堇色的作為?”

我震驚了會兒,那次誤闖花境雖然聽他們說了這事兒,但是本以為堇色終是不會付諸行動的,畢竟聆月那廝一直都健健康康的沒一絲毒發的形容,沒想到那堇色也忒衝動了些。季影神君屢屢在花境混吃混喝,與堇色定然交情匪淺,這下花境易主,失了個混吃混喝的好去處,鬱悶一下子也十分合理。只見季影悠悠嘆了氣,又續道:“花神堇色,修為精深,卻被剝除了仙籍,落下凡塵。數萬年修為毀於一旦……”

旁邊的天天了悟道:“我聽我父親說過,花神是因反叛了花境,偷盜了花境至寶為己用而被貶下凡。原來,這花境至寶竟是能解敕磯之毒的淨露丹?一顆淨露丹而已,天君這責罰未免也太過了。”

我也切切地點點頭,心想著原來自己在九旭宮萬事不管只知思念聆月的時日裡花境竟然發生了這

等大事。那個美麗的花神堇色,竟然被貶下凡塵了?我做神仙也有些時日,自然知道這神仙被貶下凡塵與下凡歷劫是截然不同的,後者不過是在凡塵做人走上一遭,死後又將回歸正位,而前者卻是世世墮入輪迴,若想重新成仙就得如普通凡人一般,修煉個千千萬萬年才行,委實辛苦。

“公主有所不知,”季影道,“淨露丹比不得一般仙丹,本是花境秘藏,這次被天君知曉,當然要收歸天宮。花境眾仙得知因堇色之失,丟了花境迷藏,便都不再尊她敬她,這才讓有心之人編排了個忒大的罪名,將她擠下了花境之主的位置。”

我以為,季影這番話,倒真真是將天天當成極親厚的人了。這件花境之事,他了解的還真是十分清楚,然即使情況真是如此,他此說也有妄論天君判決的嫌疑,他卻說得如此坦誠且正義憤然,顯見得,他就是話本中經常說的那類嫉惡如仇的人,卻也不失可愛。

可愛的季影神君喝著酒,為其斟酒的天天對著我眼珠子斜了斜,我卻不知她這斜斜是為的哪般,便也只得莫名將她望著。

“你這丫頭倒真是笨的很,”季影咧嘴笑了笑,點著我的腦袋道:“你家主子讓你下去。”

我家主子?

看他這神情,似乎指的是天天。我卻很迷惘,雖然天天與我感情好,卻也不是我的主子呀。我本想辯上幾句,卻忽而想起房中那薰香爐子沒有蓋上,煙氣定然四散地厲害了,聆月說過這爐子的煙氣極是寶貴,可助我上萬年修為,若是浪費了可就抑鬱了不是?

想到這裡,便再顧不得其他,與他倆匆匆道了別。

薰香爐子承認並不是個真正的薰香爐子,而是一個青花白瓷的一人高的大壺,內裡盛了好些仙霧氣澤,聆月說這是為我從幻海取回來的印靈之氣,須得重新回到我的體內,保我平安,只是這印靈經數萬年修煉,已然氣勢磅礴,難以被我盡數吸入,故而做了這麼個大壺,放於室中,我則日夜吸取,直至消弭。聆月的話我自是相信,卻覺得吸入這麼一大壺的氣澤對於我這並不算大的肚子確然十分艱難,每每看到那大壺,便也只得在心中默唸,修為修為,我要修為,這壺裡裝的就是修為,我吃吃吃,我喝喝喝,我吸吸吸……

近日裡聆月不在,我晚上每每難以成眠,白日裡便極易睏倦,我在房中吸了半日,便有些神思渾然,默默的又入了夢鄉……

浪濤聲聲的幻海,窗明几淨的小屋,明媚旖旎的朝霞。

小屋門外,聆月雪袂飄飛,神思靜默。他看了一眼遠方的煙霞,回過頭來對我道:“時辰不早

,我這便走了,你須得照顧好自己,我給你的東西要收好,切莫給了他人,知道麼?”

我拉著他的手,低著頭看著腳尖,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來抬眸對他笑道:“嗯,我知道。你要快去快回哦!”

他的眸光沉寂又洶湧,映著我硬裝出來的笑臉,星芒閃動。

他抬起手來輕觸我的臉頰,半晌,靠近來在我的額上輕輕印上一吻,爾後亦對我笑道:“你快點回屋去吧,那些救上來的小魚可能已經醒了呢!”

“嗯。”

我點了點頭,就見他轉身離去。

又是那個煙霞下雪白的背影,又是那陣襲向四肢百骸的疼痛,我又倏然驚醒。

摸摸腦門的細汗,捶了捶趴著壺上僵硬了的身子,我從青花白瓷上直起身來,靠了近旁的椅子坐了,心中空空蕩蕩。

這個夢,自從聆月走後就不斷地重複,重複,重複地讓我有些心驚。

我很想知道五萬年前的離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可是夢境卻猶如被截了一半的話本子,再沒了後來的情節發展,讓我很是抑鬱兼揪心。我前幾日還日日盼著能在夢裡知道後來的情景,現下也不再奢望了。雖然我並不好奇清清的故事,但是在我日益感覺到我自己就是清清的情況下,在我這夢裡已經給我講了一半的清清的故事的情況下,我也免不得想要知道接下來的發展。這就彷彿一個老人家,回憶起過去的崢嶸往事,卻在緊要關頭忽然忘記了自己當年有沒有得到那個獎賞,實是件萬分糾結的事兒。我本想去問問夜桑,想來他定是知情的,但是他卻已然回了幻海處理水務去了,我便也只得巴望著聆月早些回來為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