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喬問道：“多久前的事了？就借過一回？”指望周鵬飛把這五塊錢還上，怕是有得等了。

韓修語氣更加支吾了，“五回了，每個月借一塊。”

蔣喬心道，好的很，韓修的錢怕不是讓周鵬飛給盯上了，靠著韓修這個好朋友，周鵬飛能每個月吃上一回肉呢。

蔣喬語氣冷漠地說道：“你可以借小人書給周鵬飛看，零食也可以跟他分享，可錢不能借給他。以後不許借錢給任何人知道嗎？別人叫你買東西你也不準買。”

韓修疑惑問道：“你也不能借嗎？”

蔣喬反問道：“我是需要借錢的人嗎？”

再這樣下去你都要借我的錢，拿去給周鵬飛買肉吃了。

這是蔣喬第一次跟韓修生氣，韓修心裡有點慌，連忙保證說道：“以後我保證不借給任何人錢了，喬喬你別生我氣。”

蔣喬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說道：“只要你不把自己的錢借出去，我就不生氣。要不然你借一回我生氣一回。周鵬飛不能吃上肉，又不是你的責任，這是他父母的責任。”

比起周鵬飛來，當然是蔣喬更重要。韓修拍著胸脯保證道：“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生氣了。”

蔣喬放心地“嗯”了聲，韓修可不敢揹著她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晚上宋舒敏回來，看到兩盒雪花膏，非常開心，開心到她隨手給了蔣喬和韓修一人一張大團結。

週日的時候，她就提著一盒燜羊肉上韓家去，準備跟李紅英談談韓修的事情。

經過宋舒敏一個多小時的開解，李紅英對韓修的看護沒那麼魔怔了，生怕韓修養不活，答應了明年讓韓修出去接觸外面的人，飲食也放寬些。

下月初週日又到了周鵬飛每月吃肉的日子。這天早上，韓修和周鵬飛以及其他的一些同齡人，來到了活動室外面的乒乓球檯來打乒乓球。

十幾個人輪流打，因為只有一副乒乓球拍，是十幾個人合夥湊錢買的。這副紅雙喜的乒乓球拍要十塊錢，球要一毛錢一個。

韓修沒有湊份子，因為他只看別人打，從來不會上場。他每週只有週日半天是輕鬆的。

雖然週日韓修不用上課，但是蔣喬會給他佈置數學和英語作業，作業量夠他寫八個小時的了。

韓修邊看邊給別人喝彩，看到上臺的人打出精彩的球，他興奮得臉都紅了。

打了一上午，到各回各家的吃飯時間了，周鵬飛陪著韓修走了一段路，見四周沒有人了，便小聲說道：“韓修，再借我一塊錢。”

周鵬飛知道韓修特別好說話，只要賣賣慘，他就會心軟，這招百試不爽。

韓修沒看周鵬飛，直接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再借錢給你了。”

周鵬飛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韓修居然拒絕了他，他含著怒氣大聲說道：“為什麼？”

韓修也不怕他，語氣平靜地說道：“你不能吃到肉，該去找你爸媽。而不是找我借錢，你爸媽比我更有錢。”

“我問過我奶奶了，我奶奶說了，你爸爸一個月的工資至少有138塊錢，還有你媽媽，一個月也能掙20塊錢，好多錢啊！我九年攢下來的錢才比你爸爸的工資零頭多一點。讓你爸媽每個月給你一塊錢也不多。”

周鵬飛苦著臉說道：“我爸媽沒錢。”

韓修瞪大眼睛，不信說道：“怎麼可能，你想騙我。”

周鵬飛氣惱地踢了一下水泥路，說道：“他們每月都要匯錢給我爺爺奶奶，一百塊呢，剩下的錢剛好夠花的。”

韓修皺眉想了想，說道：“讓你爸媽不要那麼孝順，五十塊你爺爺奶奶兩個人也夠花了吧。”

他家一個月的支出也才不到六十塊，這還是把訂牛奶的二十幾塊給算進去了呢，還多了一個人呢。

周鵬飛搖了搖頭，說道：“我爸肯定不答應，這一百塊不止養我爺爺奶奶，還要養我二叔、三叔、四叔家的孩子。”

韓修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媽媽不是拿柴火盒來糊嗎？這個乾的越多掙的也多，要不然你少出來玩，幫你媽媽糊柴火盒，自己賺錢吧。”

錢，蔣喬說過了，是不能再借別人了的。

韓修懂禮貌，卻不懂人情世故，李紅英和蔣紅峰也不會在飯桌上說家長裡短的話。他不知道周鵬飛的父親可沒有責任要他三個弟弟家的孩子。

周鵬飛心裡不願意他爸媽每月寄一大筆錢回老家去，可他人太小了，沒有力量去改變父母的決定。

周鵬飛有氣無力地說：“再說吧。”

見借錢上國營飯店是沒有希望了，周鵬飛心裡失望了一會，也沒有對韓修不滿。周鵬飛是個樂天派，有便宜佔他當然高興，沒便宜佔他也不會耿耿於懷。

要說他只想佔韓修的便宜也不是，周鵬飛對韓修還挺真心的，韓修生病去看望，帶他玩，還給他買冰棒吃。

周鵬飛只是認為韓修有錢也沒地方花，況且他跟韓修這麼要好，借給自己花不是要緊的事。周鵬飛挺會挑人佔便宜的，在一群玩伴中，周鵬飛只向韓修借過這麼多錢。

時間來到了1971年的中秋節，全市除特殊單位外，放假三天。學生都不上課，大院裡熱鬧起來了，還有不少下鄉去的人被批了探親假，可以回家一趟。

宋舒敏今年沒有輪到她值班，她也有三天假期。蔣喬一家在京市生活了快十年了，對於京市的中秋習俗也很瞭解了，這年的中秋節也不過得潦潦草草了。

協和醫院發的中秋節福利一向豐厚，半斤花生油、三隻大閘蟹、兩條大鱸魚、一盒京式月餅、一個八斤重的大西瓜和一斤葡萄，都是好東西。

中秋節這天，宋舒敏吃完午飯後就開始在廚房忙活了，廚房裡傳來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蔣喬走了進去，看見宋舒敏坐在小馬紮上彎腰殺魚，兩條鱸魚，一條今天吃，另一條宋舒敏準備曬成魚乾。因為家裡只有三口人，宋舒敏準備的葷菜只有兩道，紅燒鱸魚和清蒸大閘蟹。

蔣喬出聲說道：“媽，我來幫你吧，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宋舒敏抬頭，偏頭用肩膀擦了一下有點癢意的臉，笑道：“喬喬，拿一串葡萄出去找年年玩去，吃晚飯的時候你才能回來。”

節日裡哪家的孩子想要拘在家裡的？都想出去滿院子出去玩。現在大院空曠的地方可熱鬧了，打籃球的，打羽毛球的、打乒乓球的，打排球的，跳繩子、踢毽子、在游泳吃裡游泳的、滾鐵圈、玩士兵遊戲、跳房子，一大堆室外活動可以參與，比過年的時候還要熱鬧。

蔣喬暗道，比起在家幫忙，出去玩一回更能讓宋舒敏開心，過節就是要讓長輩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