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9.

“不必了，小染你想怎麼處置他便怎麼處置。但峻兒是我唯一的兒子了，所以不管怎樣，我都會在這裡等著，等著將他的屍體帶回去。”

彭謙的臉上全是痛苦。

墨染也覺得心裡不好受，但卻也不喜歡彭謙對自己說的話，便冷冷提醒了一句，道“彭峻是你唯一的兒子，琮琮也是我蕭伯伯唯一的兒子。你兒子做錯了事，害了不止一個人，如今卻只叫他一個人償命，已經算是對得起他了。”

龐冷笑道“說的不錯。彭峻害死多少人，那個時候更是打算利用蕭琮的死，來勾起我們龐家和老蕭的不和，讓我們兩家產生矛盾。如果我們真的因為那件事打起來，還有多少人會死，更他媽的誰都不知道了。”

龐煜本來想阻止龐繼續往下說，但後來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左右也不是胡說八道，彭峻既然做了，就別怕別人說。

他們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難就得同當。如今事情做得錯了，自然彭謙就得承擔彭峻過錯造成的埋怨和怨懟。

如今事已至此，死去的人都不會回來，讓彭峻死，是唯一的解決辦法。不然難以給大楚百姓，難以給京都受傷、死去的百姓家人們一個交代。

彭謙總算是一句話都不能說了，這件事說來說去都是自己理虧。如今變成這樣，也只能認命。

他那個時候就早早失去了一個小兒子，現在又要失去自己最後一個兒子……他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現在要變成這樣。老天爺要這麼懲罰他。

墨凌風看向墨染，道“小染，趕緊動手，莫要磨蹭。”如果這個時候是他，彭峻都死了不知道幾百次。

何須跟這些人廢話，自己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錯就好了。他們必是有別人給他們解釋，如果承受不住，那就報仇，或者自殺。

如果是報仇，他們隨時奉陪。

墨染看了一眼墨凌風，知道爹爹肯定是心煩了，畢竟自己已經跟他們浪費了太多口舌。沒有什麼必要的口舌。

她看向那個臉色灰白，卻始終帶著邪佞不羈笑容的彭峻，本來是少年英雄，風流倜儻，如今卻一步錯，步步錯，變成現在這個模樣。

墨染提劍對著彭峻的咽喉，道“你要感激你爹爹，不然你絕對不會死的這麼輕鬆。”就算是為了彭謙，墨染打算讓彭峻死個痛快。

她話音剛落，手中的霧走劍已經向前送出，只聽著十分輕微的嗤的一聲，刺目的鮮紅從彭峻的喉嚨處往外湧。

鮮血流很快，好似只是剎那，就將彭峻上半身給蔓延過去。

他人躺在血泊裡面，雙手痛苦的抓住墨染的劍鋒，瞪圓了眼睛看著墨染，卻說不出話來。

“我說過，別讓小瓊傷心。”墨染手腕輕輕一動，長劍便劃破了彭峻的雙手，從彭峻的喉嚨裡拔出來。

嚓的一聲，收劍回鞘。“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她說完，偏頭看了一眼蕭銘銳，道“蕭伯伯，小瓊先跟我待一段時間，之後我會親自護送她回平津關。”

蕭銘銳的眼眶不知道什麼時候紅的，此時遍佈血絲。

墨染心裡也是疼痛難忍，是以沒等蕭銘銳再說什麼，她便抬步走出了大殿。墨凌風跟著墨染一起離開，施展輕功，回了虞府。

墨染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好像已經忘記了自己會說話一樣。

將虞府上下都收拾了一遍，本來打算把死去的人掩埋，不過被墨凌風阻止。為了防止疾病滋生，他們必須得把這些屍體都給燒掉。

墨染本來也不反對把人火化，便堆了一個人堆，將虞府所有人的屍體都給焚燒了。

只留下一個虞金雪，她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生活在陰冷潮溼的底下，被蟲子咬爛身體，腐爛臭，最後只剩下一具白骨，卻還得始終長眠地下。

給虞金雪搭了一個臺子，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墨染親自點了火，在大火中，將自己的虞姨送走。

虞金雪曾經對自己說，她小時候的那些經歷，真是苦啊。但是如果沒有小時候的那些經歷，她也不會遇見紫漣麒，也不會生之後的諸多事情。

所以一切都是明明註定，一切都是早有安排，人們不管怎麼篡改，都無法真正改動事情的結局。

直到大火全部熄滅，墨染將虞金雪的骨灰裝好，打算帶著她的骨灰去江湖的時候，灑在每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讓她把大好河山都看一看，也轉一轉。

她每天就知道對著賬本，往返於虞府和錢莊之間，來回來去的忙絡，都要忘了自己也是個人，也會累。

墨染捧著那骨灰，心裡道“虞姨，這次你總算是可以好好休息了。沒有人會再打擾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啊。”

她的眼淚悄無聲息的劃過，為了怕被墨凌風看見，她趕緊抬手把眼淚擦掉。裝作什麼都沒有生一樣。

“可以哭。”墨凌風低沉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墨染被嚇了一跳，猛地偏頭去看那個始終冷著臉的男人，那是她的爹爹。“什麼？”她不是沒聽清，而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墨凌風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墨凌風沉默了下，又重新說了一遍，道“現在，可以哭。”

墨染總算是聽清楚，也反應過來自己爹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本來以為自己忍住的眼淚，卻因為這句話而在此湧上眼眶，鼻尖酸脹的厲害，連心臟都跟著抽痛起來。

墨凌風道“哭過就過去了。”

他這不算安慰的安慰，對於此時的墨染來說，簡直就是靈丹妙藥，卻也是讓淚水止不住的悲催存在。

墨染對墨凌風能對自己說出這些話感動不已，但同時也因為自己終於能為虞金雪，為她的虞姨，為已經死去一年多才被找到真兇的琮琮，為犧牲了自己只為了顧全大局的小瓊，為了他們而哭。

人活著，為什麼要承受這麼多呢，承受著自己不想承受，卻必須得承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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