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

霍衍便沒再多說什麼在這件事上，只看著墨染大口的吃著東西，嘴角不著痕跡地揚了揚。

“對了，那次你走得急，我醒來之後就沒有見你，所以一直沒說，謝謝你的解藥啊。”墨染突然道。“否則我現在就嗝屁，去見佛祖啦。”還談什麼給琮琮報仇，把他的死因到底為何，昭告天下。

霍衍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呷了一口，道“舉手之勞。那件事起因也在我，若不是路依依他們想要藉著武林大會對我出手，你們也不會遭遇那些。”

“誒，你這話說的，路依依動手又不是你逼迫的，左右都是他們自願的。他們看你不順眼，就想著找機會把你給解決了，人之常情嗎。不過兩方交戰，總得有一方失敗，一方才能成功。

“他們輸了死了，是他們實力不濟。若那次大戰失敗的是你，現在他們可不見得會說什麼責任全在他們身上之類的話。”

霍衍倒是沒想到墨染會這麼寬慰他，如果他的感覺沒錯，墨染說這話的意思是，站在他這邊嗎？

他看著墨染，那雙深邃的眸子諱莫如深。

墨染似乎沒有察覺，繼續道“俗話說得好，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莫說是你們兩個勢力之間的對決，就拿最簡單的武林大會的比武，不也是如此麼。沒有多少人是在乎過程的，他們更想知道的，是最後誰也贏得了比賽。

“輸了的人通常不會被記的太久，除非那人也是一位讓世人根本無法遺忘的角色，但那種角色一般情況下都很少。

“黑鯨派和巴山派技不如人，戰爭也是他們自己挑起來的，結果自然也得他們一力承擔。不過我只擔心老百姓遭殃啊。不管什麼時候，不管是武林紛爭，還是國家戰事，最先遭殃的都是手無寸鐵，毫無攻擊力的百姓。

“他們在鐵蹄之下，在那些武功高強的武林中人眼中，甚至連螻蟻都不如。輕而易舉的被碾死，或者被利用，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們是最可憐的。”

霍衍道“因為你心地善良，所以才會想到這些，不過人如果在自己腦子裡面裝的東西太多，就會變得束手束腳，顧左顧右，到最後只會讓自己變得更累。沒有人會理解你的擔心，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你為他們付出了什麼。人都是這樣，人是自私的。”

“怎麼會呢，不管到什麼時候，這個世間總是有好人，有壞人，有無私的人，有自私的人。你可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龍龍，在我印象裡面，你可一直都是個聰明睿智的人。”

墨染笑著道“不過我以前也有跟你一樣的想法。我認為人們都太可惡了，他們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呢？自己的事情都沒處理好，卻要多管別人的事情……那個時候，我脾氣易怒，動不動就要出手打人，可把我乾孃給愁壞了。”

霍衍聞言不由得挑眉，饒富趣味地問“你也會出手打人嗎？”

墨染點點頭，道“是啊，我那個時候可是個絕對讓人頭疼的小傢伙。當時乾孃就是那麼對我說的，——她說我不能被仇恨和憤怒矇蔽了雙眼，人生來這個世上，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人們的性格形形色色，千奇百怪，不可能全都做到讓自己喜歡。自己也是如此，不可能做到讓所有人都喜歡。

“所以做好自己就好了，何必跟那些不理解，不喜歡自己的人置氣？完全沒有必要。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生活要過，他們或許認為取笑或者調侃別人就是他們人生的樂趣，但卻不知道，我能用可憐的眼神俯視他們。

“因為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來到這個世間的價值是什麼，他們不清楚自己得為自己活著，而不是為了去談論和諷刺別人。

“真正的強者，真正有用的人，會把自己的生命用在真正有價值的事情上。而不是去談論別人，嫉妒別人，記恨別人，他們也不會在意被談論，被嫉妒，被記恨，因為他們沒有時間。”

墨染喝了口茶潤潤嗓子，頓了下，繼續道“乾孃叫我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因為天地很大，我還有很多人，很多事沒有遇見過，所以我不能把自己見到的人事歸總成這個世間所有人事都如此。”

她看向霍衍，嘴角噙著笑，語重心長的溫柔說道“就像你剛才說的。你覺得人性本惡，人都是自私的，不必要為別人想那麼多，只想著自己就好了。其實吧，也沒什麼錯，人活著嗎，總不能事事都考慮別人，但也不能完全不考慮別人啊。

“我們來到這個世上，從來都不是孤獨獨立的存在，不然怎麼會有親朋好友一說呢？雖然有可能我們會遇到背叛我們的朋友，遺棄我們的家人，但一百個這樣的人裡面，總歸會有一個人是好的吧？他們會選擇跟我們站在一起，成為我們的避風港，當我們想要後退的時候，他們就會挺身而出，會成為我們最堅不可摧的城牆。”

霍衍眸色深沉了幾分，好似喃喃的道“不會有那種人的。”他看向窗外的大街，已經沒剩下多少人了，月色也好像昏暗了很多。

墨染看著那樣的霍衍，臉上沒有笑模樣，他不是傷心的，卻也不是高興的，沒有溫暖，也不冰冷，好像只是一副軀體，沒有靈魂的坐在那裡，不屬於這個人世間。

她知道霍衍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知道霍衍為什麼會對人性有那樣的判斷，也知道霍衍為什麼不相信她說的那些話，或者說不相信她話中那些人。

一百個人裡面，一百個人都是壞人。在霍衍的心裡，他始終是這樣認為的吧。

那些人都是自私的，卻也都是膽小怕事的，人們總有恐懼的東西，尤其是死亡。

所以霍衍才會變成現在這樣，變成被江湖中人談及變色，又恨又怕的存在。因為他已經完全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啊。

墨染的心臟不可抑制的刺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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