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老魏的往事(第1/3頁)

作品:《又是春風輕輕吹

範雲打著圈,敬了一輪酒。

不慫。

他舉著杯對喝得臉色醺紅的老魏道“師父,來,咱倆喝一個!”

老魏挺高興“好!幹了!”

七八個男人,圍著桌子邊吃邊喝,無非也就是說些工作上的事,小城最近生的新鮮事,以及與生活有關瑣瑣碎碎的事。

無非就是說一說誰家裡的山上種了多少杉樹啦!

今年的桔子怎麼樣啦!

自己計劃在這一年裡如何如何,又規劃了一些什麼啦!

等等等等。

範雲與唐彬聊得正起勁。

他與唐彬先幹了一杯酒“我家那座山,嗨!我跟你說,小時候我可沒少上山去挖樹坑,只要一放寒暑假,不用說,肯定就是上山。”

唐彬點點頭“我也沒少挖,有時候挖到一半了,底下突然有塊大石頭,一鎬頭下去,手掌都震得麻。”

“是!那是!”

“嗯!沒錯!”

好幾個人贊同唐彬的話,挖桔子樹坑確實最怕挖到一半的時候,底下有大石頭,挖得出還好,要是過大的那種,前面挖的功夫就白費了,白費不說,還得回填。

那時候,範雲和他弟弟範雨,每逢寒暑假,都要跟兩頭小毛驢一樣,被他爸趕著上山。

他爸帶他們兄弟兩個扛著鎬頭鐵鍬上了山後,會一個人給他們分上一塊地盤,他爸撂下一句話“不要偷懶喲,誰挖的樹坑,種出來的樹就給誰,結出的桔子就給誰留著,保了鮮,過年吃!”

他爸的話一開始還是很有激勵作用的,鋒矢之師嘛。

不過,挖上半天下來,再尖銳的鋒矢也已經挫鈍了,累得腰痠背痛的兩兄弟,別說是他們老爸開的空頭支票再也誘惑不了了,就算是桔子樹上能結出陝西紅富士大蘋果來,範雲與範雨也不想要了,而是有氣無力的在樹坑裡磨洋工。

這時,老範同志往往會說“最後一個,挖完這個,咱們就收工。”

於是。

範雲與範雨就吐一點唾沫在手心裡,彎下腰去,一頓瘋刨。

梁蓉也是一樣的,她笑道“是啊,我跟我老公剛結婚那幾年,我也沒少幹這些活。”

“我沒有挖過桔子樹坑,我們老家,不種桔子……”老魏聲音低沉。

什麼?

老魏端著酒杯,半晌無言,大概,他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乾了杯中酒,望了望他老婆“我們那兒不種桔子,因為,我是個外地人……想當年,我跟我老婆結婚的時候,兩公婆窮的就只有兩床鋪蓋……她在她孃家生的魏志軍,在她孃家坐的月子,那時候,她媽媽總說女兒是嫁出去的,是個外人,所以不讓她住在堂屋裡,而是指了一間巴掌大的柴房給她住……”

老魏老婆手搭在老魏肩上,捏了他一把。

老魏繼續說道“那時候,正好是七月裡,天氣熱得很,那間柴房隔壁還關著十來只雞,一股的雞糞味,沒辦法,我只好找了一些塑膠袋子,把隔牆上的縫隙堵了堵……不然怎麼辦?堵一堵,多少能好一點。然後,又挑了幾擔稻草回來,一捆捆打散後蓋在柴房上的那些水泥瓦上,不蓋不行,女人坐月子,吹不得風扇,那個水泥瓦,如果被日頭火給曬上一天,熱得都燙手……”

老魏老婆沒再捏老公了,鬆了手,範雲他們也都認真地聽老魏講著往事。

老魏嘴角處的肌肉跳了跳“那時候,她們娘倆睡在床上,我就給她們扇扇子,瞪著大眼去找那些偷偷跑到蚊帳裡來的蚊子,本來鄉下蚊子就多,那個柴房隔壁還關著十幾只雞,就更不用說了……”

“那是,越髒蚊子越多。”範雲接道。

老魏自斟自飲,喝了一杯酒“……我老婆月子裡的飯菜都是我做的,她們娘倆的衣服,都是我洗的,我那個丈母孃,玩心太重,一天就想著出去打牌,東家串西家的,去串門子。

我們當時也沒什麼錢,經濟條件不好,她是有點看不起我的……所以我老婆坐月子,她基本上是沒幫什麼忙的……”

“那可真不應該。”坐在範雲對面的另一個小夥子道。

“我都不好說她,我老婆還在月子裡,她就在那兒叨叨叨、叨叨叨整天呱呱個不停,還說什麼,為我們打算,長期住在孃家也不是什麼辦法,等我老婆坐完月子,兩口子應該想辦法去做點生意……然後,我丈母爺也幫腔,說什麼人家挑著擔子賣小菜的,一年也能掙不少,如何如何,他們是沒有想一想,我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在這兒一無親二無故,唯一的親人就是這個老婆,我拿什麼做生意?”

老魏居然不是本地人?居然是個外地的?

可是,為什麼他的本地話說的那麼正宗,範雲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只能說,老魏極有語言天賦。

“真是沒辦法,被逼得我後來跑到界鎮百里那裡,租了一個老太婆的當街鋪面,老婆一出月子,我就帶著她娘倆去了那裡,唉!說實話,當時看著二樓那間臥房,空蕩蕩的只有一張床,上面落滿了一層灰,裝著大人小孩衣服的行李箱子,放都沒地方放,我的心裡可真不是滋味,當然了,咱們大老爺們無所謂,打地鋪都行,可是,我老婆呢?我兒子呢?當時,兒子又小,又從柴房搬到了一個新地方,他倒不適應了,一個晚上都哭鬧個不停,奶嘴兒都哄不好。我老婆抱著志軍,在地上走來走去地哄他,一臉的汗,我都不敢看她,真的,一看她,我就覺得對不起她,為什麼,我要她陪我吃這個苦,受這個罪,真的……”

老魏老婆的嘴抿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