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 有的人,從出生就是犯錯了

作品:《星落成糖

許星落不知為什麼,覺得這一刻特別熟悉,就像她某天晚上突然被這件事纏繞著,煩躁地又無能為力地想要消失一般。

不同於她的煩躁,何朗變得更加平靜,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生動的表情,哪怕是煩躁、生氣、憤怒……這些負面情緒。

或許他們是同一類人,許星落想,只不過何朗比她要更嚴重。

“一直憋在心裡挺難受的,介意互相傾訴一下嗎?”許星落開口,“我先說吧。”

“我其實還沒有告訴過任何人,”許星落仰了一下頭,勉強著笑了一下,“總覺得那是我最不堪最醜陋的一面,費盡心機地把它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沒人的時候,接受它的拷問和折磨。”

“我初中的時候,因為離得遠,所以跟表姐住在私人託部,你可以理解為宿舍。”

“去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訴我,不要像表姐一樣惹到混世大魔王,挺殺馬特的吧?”

“我也沒在意,晚上就被幾個男生堵了,把我的書、作業放到窗戶邊,下面是垃圾場,讓我把我姐叫過來,不然就扔下去。”

“我第一次離家這麼遠,也沒見到過這種場面,嚇壞了,連忙去找我表姐,領頭的男生警告了兩句,說不要躲著他,就讓我們走了。”

“我以為就這樣過去了,後來,每次晚自習,那個男生都捉弄我表姐,讓她扎馬步、擦掉她的作業。”

“我告訴表姐,說要告訴老師,她說老師不管,而且後果會更嚴重,然後我就說回家的時候告訴家長。”

“我們兩個星期回家一次,可是,還沒來得及放假,我現我表姐給那個男生寫紙條,說我要告訴家長。”

“男生說我說了會死的很慘。”許星落頓了一下,“我當時……就特別害怕,問她為什麼,一個自習我什麼都沒寫,害怕了一整節課,下課了就找男生解釋了一大堆。”

“是不是挺沒出息的。”許星落呼了一口氣,“後來,我就沒管她的事,她還是會被擦掉作業,那些人會說她後面有鬼來嚇她。”

“我知道她是裝的,她並不怕鬼,那是她……自救的一種手段,裝害怕讓那些人自以為是地覺得自己高高在上。”

“後來,沒多久,她就請假說去醫院了,沒有跟我說,直接走了。”

“後來,那個男生的父親來了,男生出去的時候警告我,如果我敢說出去我就死定了。”

“我聽到他爸爸踹了他一腳,罵他,我心裡隱隱有了猜測,高興極了。笑容收都收不住。我想我到時候一定會說出去的,其實在此之前我就告訴了院長。”

“後來,男生被開除了,託部的女老闆就開始講話,說那個男生掐過我表姐的脖子、打過她、踹過她。”

“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為就是讓她蹲馬步、擦作業,女老闆了脾氣,說明明旁邊坐的是親戚,看見家人被欺負居然無動於衷……什麼不會做人啊、自私啊……”

“我當時真的特別特別難受,覺得我怎麼會是這種人,她是在自習室說的,所有人都聽到了。”

“我當時都不敢見人你知道嗎?走路都怕別人多看我一眼,”許星落笑了一下,“我沒那麼大的勇氣,我選擇了逃避,我轉學了,再也沒回過那個地方。”

“但是,就是是那樣,就是是過了那麼久,那些記憶,總是會時不時地出現,告訴我,我是一個多麼自私、懦弱,不該為人的人。”

何朗聽得很安靜,過了兩秒,才開口“她原諒你了嗎?”

“可能吧。”許星落望了一眼天空,灰濛濛的,暗沉地要命,“只是我,無法認同那個時候的自己。”

“因為無論如何,她為了我站起來過,而我,”許星落皺了一下眉頭,眼睛有些熱,“是眼睜睜看著她受欺負的那一個,我還沒站起來,就因為害怕趴下了。”

一陣風吹過,瑟瑟的,讓人冷,天空像是摻了墨,烏雲翻卷著,黑得厲害。

過了會兒,何朗望了一眼天空,才淡淡開口“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二十年前,有一個叫孫正國的人,他結婚了,妻子也懷孕了,按理說應該會越來越幸福。”

“但他並不像他的名字一樣光明正大。他趁妻子懷孕的時候出軌了,而且,那個女人也懷孕了。”

“後來,妻子現了丈夫的外遇,還現他有了一個兒子,跟丈夫大吵了一架。”

“後來,她把私生子帶到了頂樓,告訴他,他是多麼錯誤的一個存在,是一個破壞別人家庭的孽種。”

何朗頓了一下,眉頭蹙了一下隨即又展開“她從樓上跳了下去。”

“腦袋下面一灘血,特別特別紅,亮亮的,反著光,像罪惡的鏡子。”

“她沒死,變成了植物人。”

“最近好像快不行了。”

何朗的聲音很平靜,似乎沒有一點波動“我以前常常想,她為什麼不把私生子扔下去,還囑咐他好好活著。”

“後來我才知道,對有的人來講,死,才是一種解脫,人間,才是煉獄。”

“是不是比你的錯更嚴重,而且,永遠不會被原諒。”何朗嘴角扯了扯,“有的人,從出生就犯錯了。”

何朗的話很輕,卻字字敲擊在了心口上,有的人,從出生就犯錯了,是什麼樣的經歷才能讓一個十多歲的本應張揚的年紀的少年說出這種話?

許星落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兩秒,聲音輕柔卻堅定“不是你的錯。”

何朗睫毛顫了一下。

“法律規定私生子也有繼承權,是因為法律知道,就算父母犯再多錯,孩子永遠是最無辜的,他們擁有平等的人權,法律認可他們。”

“他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家庭,甚至從出生就被剝奪了擁有一個完整家庭的權利,”許星落說得很慢,“可能很多人並不歡迎他們的存在,但他們並不多餘。”

“總有人感謝他的存在,”許星落朝何朗看了過去,“最起碼,你的外婆很感謝你的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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