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慕伶的腳步聲，慕老轉動眸子，看向她。

“伶伶還沒去睡？”他問道。

慕伶沒有告訴慕老她和小誠受傷的事，今夜的行動也打算隱瞞。

她走近，坐在床邊，溫聲道“待會兒就去睡，想來看看您再去睡。”

乖巧的孫女，逗得慕老笑了起來，“一個老頭子有什麼好看的？咳咳……”

一笑，就感覺更喘不上氣，又是幾聲重重的咳嗽。

慕伶連忙拍著慕老的胸膛，幫他順氣。

待慕老喘過那口氣之後，他神色黯淡道“老了，沒用了……”

“哪兒呢，爺爺在我心裡，永遠是最厲害、最威風的！”

慕老愛孫如命，這小孫女的嘴也跟抹了蜜似的甜，常常逗他開心。

以前每次和慕伶聊天，都能樂得開懷，如今聽到這番話，慕老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他喃喃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怕是已經時日不多了……”

“不會的。”慕伶攥緊身側的拳頭，面上笑得如往常一樣輕鬆，道“爺爺還要活好久好久。”

慕老沒有應答。

半響，他突然抬起手，輕輕的放在慕伶放在床邊的手上。

蒼老的手背上，鬆垮垮的一張皮搭在上面，滿是皺紋，還有褐色的老斑。手心，有著重重的繭和開裂的冰口，異常粗糙。

他搭在慕伶手上，眼角含淚的看著她，緩緩道“伶伶長大了。”

慕伶因為這一句話，鼻頭一酸，突然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搖了搖頭。

慕老又道“我時日不多，就想今夜和你再說說話兒。”

慕伶抑下哽咽，道“以後和爺爺還要說好多話。”

慕老又重重的咳嗽了好幾聲，才道“我年輕的時候，在這玉顏城生活了好多年。你爹孃，都曾在這裡生活……後來，你爹在戰場上長眠，你娘悲痛欲絕，卻突然聽人說起一件事情，又重拾希望。”

慕老凝視著慕伶，渾濁的眸中，迸出鋒芒。

“玉顏城和梭羅國相鄰，城裡曾有人傳，梭羅國有起死回生的秘術。你娘對此深信不疑，甚至拋下你，孤身一人前往梭羅國……最後喪命於他國，屍體被送還歸來。”

慕伶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事情，她以前只知道爹孃都死在戰亂之中，什麼起死回生，還有孃的事都不知道。

她問“爺爺的意思是讓我替爹孃報仇雪恨？”

“不。你爹孃的仇恨，我當年就已經從梭羅人那裡討回來了！”

慕老打量著慕伶，繼續道“以前我一直覺得你娘是被鬼迷住了心竅，竟然會相信那種虛無的說法。可這次來到梭羅國，我又聽說了這件事……”

慕老頓了頓，喘息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聽傳聞說，起死回生之術只能是一命換一命，也許……你娘當初真的找到了梭羅國巫師。只是她不捨得你爹又重新過一遍她的生活，所以把她的命換到了你的身上。”

慕老這種假設，雖然聽起來十分荒誕，但重生過一次的慕伶，並不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

慕伶只是道“若真如此，孃親和爹一定能在另外一個世界團聚。”

她故意繞開關於她話題，慕老也不繼續揪著她問。

他道“你從去年開始，就有些不對勁，彷彿一夜之間從無知小孩變得深謀遠慮。我覺得你娘大概不是一命換一命，而是用她的性命，換來你的一世安寧。”

“她和你爹也許早就知道了，爺爺不能再陪你，所以讓你一下子變得這麼獨立，讓我走了以後，你也可以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