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2章 轉進(第1/2頁)

作品:《限制級末日症候

我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見到富江了,好似很久,又好似她一直都在。我越來越不明白富江和“江”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越來越不知道她和最終兵器之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存在的關係,似乎穿越了時間和空間,來到這個世界上,又穿過世界的分割,在病院現實中也依稀展現。富江是我深愛的人,是我的妻子,是那些錯綜複雜的感情的一部分,我不可能完全不瞭解她,只是,每當我多理解她一些,我所不理解的部分就變得更加龐大,不理解的部分比理解的部分更快地膨脹著,最終,連她到底是什麼,都變得曖昧不清了。

在我的幻覺中,我的想象中,我的日記中,我的觀測中,她並非一直都存在著,但是,在我的內心深處,她確實從未離開……那麼,問題就在這裡這樣的她,真的活在我的現實中嗎?那麼,我的現實又到底在哪裡?當我可以切實觀測到她的時候是現實,還是被那曖昧的暗示證明她“不存在”的時候,我才活在現實之中?

假若……假若……存在一個只有我可以感覺到,只有我可以看到的世界,存在只有在這樣的世界裡,才會與我實際交流的人,那麼,這是真實的世界嗎?這是真實的人嗎?

我已經無法給予這些問題一個準確的答案了。

富江,在對我來說變得越來越曖昧,充滿了暗示性,卻又從來都不給我一個準確答案的世界裡,從未消失。從這個角度來說,她的確是我對自我,對外界進行判斷的時候,最經常採用的參照物之一。

我想,對所有不承認“富江是存在著”的人而言,這是最難以理解的,就如同阮黎醫生的看法那樣……啊,我也一樣越來越弄不清楚,我所見過的,給予我許多建議,不斷支援著我的那些阮黎醫生,到底哪些是真實的阮黎醫生,哪些是幻覺中的阮黎醫生了。

說到底,阮黎醫生真的存在嗎?她真的死了嗎?

不,不能再繼續思考了——我忍耐著腦漿攪拌般的痛苦,努力在臉上不留下任何痕跡。這是思考的痛苦,雖然痛苦卻又不能不思考,在思考之中,事物會跨越真實和虛幻的邊界,就連過去堅信不疑的科學也充滿了可疑之處,充滿了證偽之處,無論看起來多麼高深亦或者是多麼淺顯的理論,最終都不是“完全正確”的。

痛苦,好痛苦。

沒有真理的世界好痛苦,所以人們追逐真理,一個可以解釋一切,只要相信了就可以套用,不用再去思考的絕對真理。我覺得,從這個角度來說,越來越能理解為什麼“末日真理”在擴散了。而這種理解,正愈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被末日真理捕獲了。

若說,還有什麼讓我仍舊堅持相信,自己不是末日真理教的信徒,那一定是因為末日就是真理的世界也好痛苦。

在我所看到的末日真理橫行的世界裡,都存在“病毒”的象徵,都站在末日的邊緣,都在瘋狂和絕望之中。我所愛的人正在受苦,無數的人也正在受苦,這種折磨轉了一圈又回到原點,讓她們無法擺脫——這才是最讓我感到痛苦的原因,讓我最感到悲傷的原因,最讓我否定這一切的原因。

啊……是的,就像是現在這樣,我始終無法停止思考。哪怕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再繼續思考了,不能再繼續深入懷疑了,也無法停止下來。

名為高川的“我”在膨脹,只要深入想一想,自我就要瘋掉了。

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來。我的計劃……我的計劃……結束這一切的計劃……

“沒事吧?阿川,你看起來很痛苦。”富江的聲音把我從那黑暗深淵的下墜中拖了回來。我應該沒有露出破綻才對,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哪怕我實際在恍惚,也應該沒人能夠從我的神情中瞧出不對。

“高川先生受傷了嗎?”畀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她的臉和身體的線條又有些歪曲,整個人的顏色有些模糊……應該是我又產生幻覺了。

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早就預想到了。

“沒事。只是有些噁心。”我說。

“噁心?對什麼?”富江追問到,畀也是一臉疑惑,隨即不知道對什麼露出警惕的表情,就好似敵人就藏在身邊一樣。

“這個嘛……人總會有厭惡身邊一切的時候。就算是最像機器人的人,也會有情緒化的一面,這才是人啊。”我含糊地解釋著。我覺得,其實我之前不應該說“噁心”這個詞的,因為,那的確不是僅僅“噁心”那麼單純。

“嗯,沒關係,可以理解,因為阿川是病人嘛。”富江爽朗地笑著說。

畀明顯露出愕然的表情“高川先生……是病人?”

“這是腦子不好的人,和腦子很好的人,才會犯的病。”富江用調侃的語氣說著,還攬著我的肩膀,壓在我的脖子上,和往常那樣,毫不在意地用那豐滿的身材擠壓過來,一臉笑嘻嘻的表情,手指點著我的太陽穴,“不過,如果沒有這種病,我們也不會相遇呢。所以,不要怕,阿川,不要害怕,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情況,我都會在你的身邊,我一直都在。”

“啊……嗯……說的也是。”我苦笑著,富江的興致總是那麼高昂,心態總是那麼開朗,從沒見過她失落的模樣。她那無可估量的強大和不可預測性,讓她這副模樣總會成為我在寫日記時,當成“強者的從容”來描述。

不過,即便是這樣的富江,在一些隻言片語中,也會存在某種若有若無的暗示性。

“不過,如果高川先生真的有病的話,還是早點看醫生比較好。”畀的回答是那麼的普通而樸實,但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這樣的條件下,在無可理喻又無法理解的東西的世界裡,反而顯得有點兒刺耳。

“沒關係,已經看過醫生了。”我說。

只是,就連醫生也無計可施。

富江只是笑著,一如既往地爽朗地笑著。